回来车间,林茵一边干活,一边将今天和方厂长的谈话内容回顾了一遍。显然方厂长并不是真心的袒护她,所谓不冤枉好同志,不过就是嘴上说说而已,真要是不冤枉好同志,为啥当初她作为学雷锋模范去省里发言的安排取消?为啥最近几个月来领导层都对她不闻不问?也许,她不该要求太多,人家方厂长在收到匿名举报信后不办了她就已经是仁慈。可就算是厂长仁慈不追究举报信上的内容,不表示举报信没有产生影响,如果不是无意中交上去的那份学习报告,她林茵这辈子在纺织厂的职业生涯差不多也就这样了。车间里当个女工,其他的就别想了。之所以方厂长会在今天把她叫过去谈话,还将匿名信拿出来给她看,并且还宽慰了她一番,还不都是看在她昨天交上去的那份学习报告的份上?因为发现她这个小同志还挺有用,所以功过一比较,便觉得那份举报信不算个什么了。再则,时间已经过去了几个月,当时打击投机倒把的风头早就过去。现在再拿投机倒把这事去和一位好同志过不去,这不是脑子进水了嘛!这么分析了一番,林茵放心不少。老天眷顾,冥冥之中的一份学习报告救了她。不然方厂长对她生了罅隙,宋盈又对她虎视眈眈,真要闹出什么事来,说不定她真有可能被厂里开除掉。既然她的学习报告那样被厂长看重,那这一次的培训,她一点要办圆满了才好!所以林茵决定了,今天晚上开始,她一定要为着那场培训好好的做准备!因为心里想着这些心事,所以就觉得时间过得飞快,不知觉的就到了下班的时间。车间里面的工作对于林茵来说早就没有了挑战,喝凉水一样的简单,即便是她今天揣着满腹的心事,工作上面也丝毫不受影响。不到下班时间,就已经将今天所有的工作都做完。下班时间一到,林茵便换下了工衣,穿回自己的衣裳,收拾了东西,从车棚里取了自行车,朝厂子门口走去。下班时间,厂里面人多,林茵准备出了厂子大门之后再骑车。正推着自行车往厂门走,忽见到宋盈朝着这边走了过来。一般都是车间里面的工人上下班走厂子正门,而办公楼里面上班的走侧门,因为侧门离办公楼更近一些。此刻宋盈放着侧门不走,特意从厂子正门走,肯定不会是临时起意,十之七八是专门来堵她林茵的。看来那个周干事的嘴很快,这就已经让宋盈知道了厂长有意让林茵办培训的安排。林茵扯起嘴角,冲着宋盈凉凉一笑,而后同宋盈打招呼说:“宋盈,好久不见!记得上回看到你,还是在红星农场里面。”提起来红星农场,宋盈略有些不悦,不过现在的宋盈比之当初的宋盈要深沉狡诈的多,毕竟那么多惨痛的经历摆在那。可就算宋盈被那么多惨痛的经历打磨得深沉狡诈起来,那又怎样,林茵也不是吃素的!林茵同宋盈打完招呼之后,紧接着便凑近宋盈,低声问了那么一句:“几个月前的那封匿名举报信,是你写的吧?”宋盈面色一紧,大声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林茵今天在车间里,一边工作一边揣摩心事,揣摩了整整一天。她在心里将事情的前前后后都梳理了一遍。当初她在黑市上卖东西的时候,做得非常隐蔽。村里的人,包括她的亲妹子小霞都不知道!就算是向玉,也是后来回了省城之后偷听到她二叔和她父亲的谈话才大致猜到了一些。至于许卫红,更是从头到尾都不知情。而知情的人中,向红军自己都为着这事紧张的不得了,肯定不会跟旁人说这事。而崔建业那样的性格,当初被龙哥的手下折磨成那样都不开口*代那批货在她的手上……绝大部分的人不知情,知情人不会说,不相干的旁观者更是不可能会过问这事。林茵自问自己平日里为人出世都比较和气,经常帮助人,很少与人结怨。从林家村到县城,一共就只交恶了两个人——一个是宋盈,一个是汪珍珍。除了这两个人之外,旁人都没有害她之心。眼下这个纺织厂里,汪珍珍一个新进厂半年的学徒工,偷奸耍滑还行,调查她林茵的过往,汪珍珍还没有那个能耐。所以那封匿名举报信出自谁手,答案已经很明确,除了宋盈,再没有其他可能。这一系列的推理过程并不难,仔细分析一下就能明了。所以此时此刻,林茵故意拿话来试探宋盈,直接说了,那封匿名信是宋盈写得。果不其然,宋盈听了之后顿时就有些情绪激动,大声反驳,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真要是宋盈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怎么可能会这么激动这么大声?如果真的不明白林茵在说什么,宋盈正常的表情难道不该是疑惑和纳闷?何至于这样激动大大声说话?一个人的心思可以很深,可是一个人的本能反应是很难遮掩的。林茵这么一试探,心里便有了答案。几个月前,打击投机倒把的风声正紧,当时龙哥也好,华哥也罢,这些黑市上的头子们都不免慌乱起来。宋盈当时肯定想着,趁着风声紧,用一封匿名举报信不费吹灰之力的将她林茵给置于死地,事半而功倍。可是谁能想到,龙哥在这场风波中被严惩,而崔建业这位“华哥”却能安然无恙。那封匿名举报信里原是一口咬定了林茵和宁北省黑市的“华哥”有关联,可是现在“华哥”已经销声匿迹无从寻找,随着龙哥被抓捕之后很多的事情都已经不了了之。连省城里面的向红军都已经确定了风波已经彻底过去,自己这些小虾小将的不会再有什么危险。显然宋盈写举报信的如意算盘完全的落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