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里黄廷一直忙着和陈豹打交道,精力有限,无暇严加管束手下的老兄弟们,时间稍长,就出了问题……南澳地理独特,贸易船只川流不息,云集了南洋、日本等国家和来自大明内地的走私商人。这些商人远离故土、亲人,千里迢迢赶到南澳做生意,钱来得容易,但生理需要却长其受抑制,妓院往往成为他们娱乐首选,其次当然就是赌场了。因此,虽是战乱年代,南澳的妓院和赌埸却生意兴隆,日进斗金。“翠玉楼”是南澳最大的妓院,座落在陈豹将府百米开外的北大街头,装饰雍容尔雅,楼内的“姑娘”来自东西洋各地,环肥燕瘦,各个不是年轻漂亮,就是身段良好,因此要价特高,常人在大堂喝杯茶已难承受,更别提上楼与“姑娘”通宵寻欢了,是名副其实的销金窟。尤其是“翠玉楼”的头牌“姑娘”俞红玉,扬州瘦马,色艺双全,弹得一手好琵琶,真的是“曲罢常教善才服,妆成每被秋娘妒。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客人如想“倚红偎玉”,还得预约。漂亮的女人都很任性,俞红玉受人奉承惯了,更是任性过度,许多慕名而来的客人都尝过她的闭门羹。凡事不能过度,过度易招致灾祸。太阳刚从地平线上西沉,满空晚霞尚未失去光彩,“翠玉楼”已是灯火一片,门庭若市,腰间鼓鼓的骚客衣着光鲜,三五成群,迫不及待地前来寻欢作乐。其中有一行十几个人,个个身材魁梧,脸色黝黑,身上的蓝色短打整齐划一,各个随身佩戴者腰刀利器,言行举止也与平常的骚客截然不同,显然是长期在军营里讨生活的丘八。开妓院的最怕遇到这些刀口舔血的丘八,稍稍应付不当,就可能有人当场流血。“姑娘”们也怕这些不懂怜香惜玉的丘八,躲着藏着,由任十几个人坐在大厅里喝茶,谁也不愿贸然上前招揽生意,怕惹上麻烦。这些人都是御营镇海军官兵,整编前都是原郑氏部属,他们海战经验虽然丰富,却大多桀骜不驯,行为散漫放肆,没有太强的纪律观念。自从被编入镇海军后,便被极其森严的军规束缚的一举一动,全程封闭式操训,稍有犯错便是体罚,降秩降饷。在高利勋的严加管束下和朱由榔厚饷厚赏下,胡萝卜加大棒,双管齐下,几月之间,桀骜的性子总算被磨掉了一些,不敢再轻易触犯军规了,只是心理上和生理上却处于一种长期抑制的状态。众人自从跟着黄廷上岛后,这些天里,见识到了岛上的花花世界,各个都很亢奋,不由故态复萌。这十几二十个军汉中,为首的姓卫名刚,三十多岁,是镇海军里的一个把总官。今夜,卫刚轮休,闲着无聊,他手下有弟兄提议去妓院开开荤。卫刚早就听说“翠玉楼”有个红玉姑娘,色艺双全,也想趁未离开南澳前去品味一下其中的滋味,于是欣然答应,于是与十几个玩得好的手下弟兄私下里串通好后,便瞒着护卫千总李成和钦差黄廷来到了“翠玉楼”。没料到一行人却受冷遇,卫刚心中不禁暗生怒气,只是考虑到如出事难向顶头上司和黄廷交待,硬压着没发作。可他手下的弟兄粗俗鲁莽,却没那么多心眼和忌讳了。听着旁桌上“姑娘”口中叫着“大爷长,大爷短”的媚言俏语,而自己桌上却无“姑娘”前来招揽和接待,斯文再也装不下去,其中一位二十刚出头的年轻人发火了,揪住前来斟水的管事,骂道:“他娘的,大爷不是来喝茶而是来喝花酒的,怎么没“姑娘”上来招待?惹恼了大爷,我一把火烧了这“翠玉楼”,看谁还敢目中无人!”“小赵,别惹事!”卫刚还有点忌惮,行为不敢太过放肆,忙喝住手下,转身对管事道:“去,把鸨母叫来,我要问问她还想不想把‘翠玉楼’开下去。”开妓院的几乎都有后台撑腰,“翠玉楼”生意如此火爆,后台老板就是南澳总兵陈豹,靠着这个妓院,陈豹每年收利数十万两,赚的盘满钵溢,而头牌姑娘红玉名义上还是陈豹的‘干女儿’。有如此强硬的后台,老鸨当然不会怕人闹事,因此听了管事的传言后,老鸨盛气凌人地来到卫刚面前,说:“客人呼老身来,有何事吩咐?”“鸨婆,大爷来此已久,为何无人前来相陪,莫非是怕大爷们身上没钱?”卫刚知道鸨母都见钱眼开,有心露富,从怀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荷包,往鸨母面前一掷。“你看看荷包里装的是什么,是否要请行家来验验真假?”老鸨不客气地拉开荷包,只见里面装的都是亮灿灿的银子,还有些金叶子,粗略一估,不下三百两。(这些都是之前剿匪分到的红利赏赐)一张脸马上变得生动起来,眉开眼笑地说:“啊哟,大爷是真人不露相,请恕下人有眼不识金镶玉。我说,今儿个清早喜鹊怎么会冲我喳喳叫,原来是应在你这位财神爷身上。嘻嘻嘻,我马上把姑娘们都叫来,包管把你们伺侯得乐不思蜀,不想回府。”卫刚见鸨母前倨后恭,心想真是钱能通神,笑着拦下鸨母,说:“大爷今天慕名前来寻访红玉姑娘,如果红玉真的是名不虚传,能把大爷伺侯开心,这荷包就是你的。”“这……”红玉今夜已预约有主,老鸨颇感为难,试探道:“大爷也许不知,红玉姑娘艳名远播,来访者不知其数,如要一亲芳泽,非得预约方可。今夜红玉已有客人,请大爷换位姑娘,包你一样……”“不!”卫刚拦住老鸨话头:“俺就要看红玉,寻常脂粉岂能令俺心动。今夜若是无缘见红玉,俺绝不依!”姐儿喜俏,老鸨爱钱。鸨母怎舍得放走送上门的“财神”,还是一个刀口舔血的“亡命财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