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氏心裏一惊,惊呼一声便道:“灼儿,你可醒了,哪里不舒服,跟娘说。”
陷在锦衣玉被中的女孩儿只是睁着眼,幼小的脸蛋上一片苍白,不见半丝血色,眼神呆滞滞的,眼珠儿一动不动,便似活死人一般。
方氏只当女儿因为落水而被吓傻了,顿时便抱女儿放声大哭:“灼儿,你说话呀,不要吓娘……”
她这一哭,倒把陷在被子里的女孩儿给惊住了,黑漆漆的眼珠子缓缓转了几下,在屋顶、窗棂、家什摆设上一一掠过,最后落到方氏身上,似惊又讶,仿佛不敢置信,失去血色的唇瓣微微动了几下,终于迟疑着唤了一声:“娘?”
“灼儿……灼儿……我的灼儿,你受苦了……”方氏听她一声唤,心中又是欢喜又是难过,眼泪落个不停。
女孩儿又呆滞了一会儿,忽地从被中伸出双手,搂住方氏的脖子,哇地一声哭开了。
“娘……娘……灼儿好想你……好想……”
八秀在边上,见她们哭,自己也跟着一起哭,一时间满屋都是哭声。
“哟,这是怎么了?小姐醒了,这可是喜事,怎么娘儿俩抱在一起哭上了?八秀你也是的,在边上不帮着劝劝,怎么也跟着一道哭起来。”
刘嬷嬷送走了甄大夫,进门就见母女两个在一起哭,忙上前劝慰,又指派八秀拿了帕子来给她们拭泪。
“夫人,小姐还病着,莫招她眼泪。”
方氏这才省过神来,忙小心扶着女儿躺好,又重新将被脚按结实了,才道:“灼儿不哭,回头娘就叫人把那荷塘填了,再不教它害人。”
女孩儿乖乖地躺着,黑漆漆地眼珠子只盯在方氏脸上,似是怕一眨眼母亲就不见了,看得方氏又是窝心又是心疼。
“灼儿,你睡吧,娘就在这裏,哪儿也不去。”
“灼儿要看着娘。”
女孩儿细细弱弱的声音,衬着苍白的小脸蛋,分外可人疼,直听得方氏又想落泪。这时三春和七巧端着刚刚熬好的药回来了。
方氏接过药碗,要亲手喂女儿吃药。
刘嬷嬷知道小姐最是怕苦的,在边上吩咐七巧:“赶紧的,把小姐平日里爱吃的蜜饯拿来,给小姐下药。”
七巧应了一声,不一会儿拿了一大包杏脯进来,跑到床边,捡了一片递到女孩儿的嘴边,道:“小姐,先吃一片甜甜的,一会儿吃药就不苦了。”
女孩儿的目光落到她的面上,又迟疑起来,唤了一声“七巧”,见七巧“嗨”了一声,便又开始哭起来,伸手摸了摸七巧的脸,道:“七巧,我对不住你。”
七巧被她说得莫名其妙,脸一垮,也哭起来,道:“小姐您怎么了?是奴婢不好,当时没抓住您,要是奴婢手脚再快些,您就不会落水了,是奴婢对不住小姐。”
“七巧,不哭。”
女孩儿擦去她的眼泪,忽地绽开笑颜,笑中带着泪,又道:“娘,七巧,八秀,刘嬷嬷,还有三春……灼儿很想你们……”
方氏见她哭哭笑笑,说话更是糊里糊涂,心裏一急,道:“糊说什么,快把药喝了,不然凉了,药效就弱了。吃了药,再好好睡一觉,灼儿明天就能好了。”
女孩儿轻轻应了一声,乖乖把药喝了,又含了一片七巧递过来的杏脯,才躺回床上装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