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搬进华府宅子,却也忙了两日才算定下来。方家不在乎挤一挤,可是华家是丢不得这个面子的,一个大些的院子的格局,是三间正房两个偏房,再加两个下人房,总共七间屋子,若真按姚氏说的,倒也勉强能挤下,不过方氏无论如何,也不能委屈了娘家人,只得忍痛把两间相邻的院子打通,旁边的院子小一点,只有一间正房两间偏房,再带一个下人房,索性就让姨娘和一般的下人住着,大院子自不用说,正房让方孝和与姚氏住了,左、右两间两个嫡子一人一间,庶出的方烈住了东边那间偏房,另一间偏房则留给了两个庶女,下人房又安排了八个近身伺候的丫环仆妇,剩下一个嫡出的方怀柔,就跟华灼一块儿住了。
方氏的这个安排,华灼虽有些不大乐意,但比起让三个表姐一起挤到她的秀阁来,已经算是好很多了,她也只能不甘不愿地接受,庆幸的是,方怀柔年纪也小,还不像上一世见到的那样自私可恨。
在双成姨娘帮着收拾房间的时候,华灼悄悄拉了七巧和八秀道:“你们把我屋里值钱的东西全部装进箱子锁起来,钥匙收好。还有我的首饰盒子,把里头那些金啊玉的,全部收起来,只留下银的,琉璃珠子,还有那些不值钱的绒花就行了。”
八秀愣愣的,道:“为什么要收啊,小姐,你那么多首饰,戴出才好呢。”
七巧扯了她一把,道:“按小姐说的做便是。”
华灼也不好说是防人手脚不干净,小脸蛋一本正经道:“你们不知道,我舅舅家祖上虽然也显贵过,但现在到底不如前了,我若在四表姐面前穿戴得太好,岂不是让她自卑。”
“那小姐你挑几件不常用的首饰送她戴就是了。”八秀傻傻道。
真是个胳膊肘儿往外拐的,华灼被她气得哭笑不得,面上装出更正经的样子,道:“不成不成,舅家好歹也是个清贵,我这样做了,岂不是明打明的嘲笑四表姐没穿没用,连件好首饰都戴不上嘛。八秀,等四表姐搬进来,你可得把嘴管好了,我这儿有什么好东西,你一件不许说,若害得四表姐难过,我头一个不饶你。”
八秀一捂嘴巴,不吭声了。
七巧在边上道:“小姐,那些摆设也要收起来吗?若都收了,屋里可就空荡荡的,咱们华家的气派岂不是一点都没有了。”
“全收了。”华灼一挥手,“空出来的地方,你寻些普通的瓶儿摆着,再摘些菊花来插|进去,再不够,找刘嬷嬷到外院寻几盆好看的盆栽摆着,咱们要气派做什么,紧要的是风雅,清贵们都爱这两个字儿,还有墙上那幅古画儿,也收起来,把杜大哥前些日给我画的那张《春意图》挂上去,还有这边,挂上宛儿画的《螃蟹戏虾图》……”
她话还没说完,七巧和八秀就都噗哧一笑。
《春意图》便也罢了,是杜宏送给华灼这个小师妹的见面礼,画虽非绝好,但也得了几分杜学士的真传,很有意境,挂出来有模有样,可杜宛的那幅《螃蟹戏虾图》,却是中秋节时,她来拜望义母方氏,和华灼玩耍时,随手涂着玩的,只占一个“趣”字,其他的就没什么好称道了,这样的画儿,挂在小姐的屋中,不伦不类,十分可笑。
“笑什么,让你们挂上就挂上……”华灼瞪着眼,没一会儿自己也忍不住笑了,琢磨着这几天绝对不能让杜宛上她这儿来玩,不然她非跟自己拼命不可,书虫儿吊起书袋,那是能活活把人逼疯的。
双成姨娘把旁边的隔间收拾出来,一看这么会儿工夫,华灼的秀阁就跟被扫荡过似的,什么好东西都没了踪影,墙上、几上都空荡荡的,就连那银红烟罗帐儿,也换成了普通的青纱帐,顿时眼神一滞,失笑道:“小姐,你这是做什么呢?”
华灼只是笑,摇着手不说话,双成姨娘是个知道进退的,见她不说,也就不问了,转身进了隔间,把裏面那些摆设全部撤了,换上普通的瓶儿画儿,就连帐儿,也换成了跟华灼一样的,再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小姐站在门口对着她盈盈福礼,双成姨娘噗哧一笑,坦然受了她这一礼,径自走了。
黄昏的时候,方怀柔来了,是姚氏亲自送过来的,原本方氏也要陪同的,但是听双成姨娘禀报了华灼的行为之后,她还真没这个脸过来,心中也不免有些生气,觉得女儿做得过火了,一点面子也没给娘家人留。
双成姨娘就在边上劝道:“小姐是个有主意,她这样做,必有深意,又岂会故意怠慢表小姐,恐怕是怕表小姐见了屋子太过华丽,住着不安心吧。”
她这话说得隐晦,望山阁的事儿大家都知道了,独善最后带着人去清点的时候,发现很多值钱的物什都移了位儿,到底是怎么回事,稍有些心眼的人都能猜得出来,如果不是小姐多说了一句,恐怕这些东西早就不在望山阁里了。
这事情让方氏很没有面子,但毕竟方家人搬出来的时候,那些值钱的物什还留在望山阁里,没给人留下什么话柄,所以方氏很不愿意把娘家人往坏里头想,自欺欺人地想着兴许是方家的下人中,有几个手脚不干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