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几天,方氏终于下定决心,要跟兄嫂好好谈一谈,有时候亲人间的情分固然重要,但是再重,也重不过一个礼字,她对娘家人礼遇有加,也希望方家人能知礼守礼。
这一日,方氏在西跨院的花厅里,摆了酒宴,将兄嫂还有几个内侄、侄女都请了过来。预备今日就把话都说开,否则,望山阁旧事重演,就休怪她不讲血脉亲情了。
华灼怕母亲会吃亏,原想陪在一边,但方氏却道:“今日是你向杜学士去学字的日子,我与你舅舅、舅母还有表兄表姐们吃吃酒,聊聊家常,要你陪着做什么,你还是赶紧去吧,莫误了时辰,再挨先生的板子。”
却是再也不想让女儿掺和进来,方氏望着女儿秀气的脸蛋,心裏隐隐发疼,是她这个做娘的没有尽到责任,才让女儿这几天操心,还恶了舅家人,眼下她要打起精神来,把这件事处理好,女儿才这么小,这些事情,本不是女儿应该操心的。
方氏这样说了,华灼也没有法子,只好登上了去杜府的车。正好杜家有客来访,杜如晦去接待客人了,就让华灼和杜宛在书房先练字。
华灼进去的时候,杜宛正在凝神抄录一篇心经,压根儿就没注意到她进来。华灼也没惊扰她,在一张桌案前坐下,让七巧研磨,她提笔写了几个字,终是觉得心在不焉,写出来的字也有形无神,让先生看到了,恐怕又得打她的板子,便将纸一揉,捏成团扔到一边。
杜宛正好收完最后一笔,转头看到她一副烦闷的模样,不由得笑道:“怎么了?我瞧你无精打采的,听说你家最近来了亲戚,莫不是招待得太殷勤,把你给累着了。”
华灼轻哼一声道:“你倒是什么事儿都知晓。”
说起来,她这几天还真是有些累,既要躲着方焘那个没脸没皮的家伙来纠缠,又要盯着舅母那里,不让她摸着什么机会将自家的东西撸走,还要防着方怀柔在她屋里钻来窜去,时不时就想看看她屋里那几个锁着的箱子里装的是什么。
要是自己上头也有几个哥哥就好了,至少她也不会为了躲方焘而浪费了那许多精力。
杜宛呵呵笑起来,道:“那你到了我家,便算忙里偷闲了,还苦着脸做什么,过来瞧瞧我写的字如何?”
此时离华灼拜师已有半年之久,两个女孩儿在一起学字,不论是她自己,还是杜宛,都难免会有争胜之心,因此各自都进步神速,杜宛的字,比之半年前,一笔一画已流畅许多,而华灼的字,更是渐渐少了几分媚俗,多出几分峥嵘。
“这是心经?”华灼看过之后,不免有些惊诧,“好端端的,你抄录佛经做什么?”仔细端详了片刻,又笑道:“这才几日不见,你又进步了,我这几日忙,都没能好好地练,教你给比下去了。”
“你呀,真是忙人多忘事,静儿妹妹的生辰快到了,我抄这部心经,便是预备着送礼呢,莫非人还一点准备也没有?”杜宛嗔怪道。
华灼一拍脑袋,道:“哎呀,你不提,我还真差点忘了。”
她们三人都是同年,只是月份不同,杜宛是三月生,华灼生在六月,而庄静生在十月底,三月和六月时,她们分别收到庄静送来的礼物,杜宛的是一张楠木棋枰,华灼收到的是一把檀香美人扇,当时两人还商量着,到了十月底,各自给庄静准备礼物,不料让方家人那么一闹,华灼就给忘了。
“还有大半月的时间,你要赶紧准备起来了,不然静儿妹妹一着恼,你可小心姐妹没得做。”杜宛调侃她道。
“那我也写幅字吧,正好让静儿妹妹评一评,我与你哪个的字写得好。”华灼笑道。
“只是一副破字,你也好意思送人。”杜宛碎了她一口,抬脸笑道:“我还请大哥画了一幅白衣观音像,配合着这心经,勉强才算成了礼。”
华灼不由得哀叹一声,道:“有个画儿画得好的哥哥,真好。”
杜宏的画,可是连父亲都要称赞呢,华灼觉得很嫉妒,有个好哥哥,上可以拿出来炫耀显摆,下可以拉出来教训登徒浪子,她却只有一个弟弟,还在襁褓之中,指望他替姐姐出头,黄花菜早凉了。
“我哥哥难道就不是你哥哥了,你若真想送字,就找我二哥去,二哥的字,就是我爹爹也夸口说已得了他七分真传呢。”
华灼一撇嘴,道:“算了,我才不拉杜二哥下水,在静儿眼里,恐怕天下只有她那个二哥写的字才是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