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果然没有来赎人,不但没来赎人,反而一副茫然不知的模样,反问华府:你家的婢子,凭什么要我们去赎?那位宋大少爷,更是连个面儿也没露,隔天宋家就放出消息,自家长子早在一个月前,就往扬州郡的白石书院求学去了。
结果早在方氏的预料之中,转而就让刘嬷嬷把宋家的反应告诉九惠,然后借口九惠胡乱攀诬宋家,毁言在先,华家自然不能轻放了她,把她一家子、连同她自己的卖身契又都收了回来,没隔几天,就将九惠一家子转卖做了贱役。
事情是私下做的,除了方氏、刘嬷嬷之外,谁也不知道,大家都只当九惠一家子已经离了华府自谋生活去了,华灼知道九惠被处置,已经是好多天以后的事了。
“那丫头……真是可惜了,晓得宋大少爷对她如此无情,整个人几乎失了魂,走的时候瞧着人都木了,一点儿生气都瞧不见……”
刘嬷嬷私下里偷地对华灼说了当时的情况,一转身又去教训七巧和八秀两个。
“你们这两个丫头,一直被小姐宠着,可莫要学九惠那样失了心性,光只看着男人长得好看,家世又说,会说几句好听的话儿,就忘了自己的身份。”
七巧用力点头,记住了这个教训。
八秀却微吐舌尖,脸红红道:“我才不想男人,我是要陪小姐一辈子的……”
“傻丫头。”
刘嬷嬷让她逗乐了,道:“哪有姑娘家不嫁人的,你若真想陪小姐一辈子,将来做个陪嫁吧,少不得姑父、小姐一起伺候。”
这话一出口,不说八秀,就是华灼和七巧也一并脸红,埋怨地望着刘嬷嬷,怪她胡言乱语。
刘嬷嬷瞧着三个女孩儿个有个的羞态,却是一般的鲜嫩嫩、俏生生,心下越发疼惜,然后又道:“这九惠的事了结之后,眼下夫人正在清算府里到了年纪的丫头、小厮,或娶或嫁,这几个月里怕要安排好几对呢,三春许给了二管家,五贞配了厨房管事白嫂的大儿子,六顺有意要顶三春的缺,还能再留一、二年,除了她们,还有几个丫头都是要出府的,恐怕最近一阵子府里要缺人手,夫人正犹豫着是从绘芳园里调人过来,还是从庄子上挑几个家生子,你们两个丫头也不用急,七巧快十四了吧,八秀小两个月,若是愿意当陪嫁,还能再多陪小姐两年,若不想陪嫁,过两年早晚轮到你们要许人,手巧些,现下便该给自己绣些物件备着了。”
一番话说得两个丫头的脸上更加红透了。
华灼笑了笑,忽地想到宋家的事就这么过去了,脸色便又沉了下去,道:“嬷嬷,难道就不管宋家了么?”
刘嬷嬷怔了一下,没想到小姐刚才还在羞涩,这会儿心思竟然转到那里去,便道:“老爷已经明着敲打过宋家,在衙门里让宋左尹吃了好几回挂落,丢了不小的面子,但也只能如此了,毕竟这等事不能拿到台面上说,咱们府上自己也不光彩,大家彼此心知肚明便罢了。宋家在淮南府经营几代,根基比咱们华府还牢靠些,老爷毕竟是要走的人了,不能拿他怎么着,也犯不着把仇结深了,这个仇暂时只能记下了,小姐,官场上的事,咱们不懂,也不必过问,老爷心中自然有数,只是咱们内宅里,以后与宋家就不要再往来了,宋家小姐要是再下了帖子来,你莫理她。”
华灼还是有些不甘心,上一世,华家被害得何其凄惨,就这样轻松放过宋家,她做梦都得把牙齿咬断。但是刘嬷嬷也说得确实在理,宋大少爷和华府婢子有私情这样的事,毕竟不能拿到台面上说事,传出去,宋家固然没脸,可华府也一样颜面无光。
而且宋左尹这个人平日也算勤于公事,没出什么岔子,明面上,爹爹也不能随意处置他,而且再有半年,爹爹就要回京述职了,二堂兄那里如果不出差错,明年一家子就得去富庶的江南郡上任,跟宋家以后大概连见面的机会也不定会有,犯不着在这紧要的关头,闹出主官与辅官不和的事情来,若是因此若得爹爹在吏部的考评降等,去江南郡的事情恐怕也会生出变故,未免得不偿失。
只是,真的很不甘心。贪墨河银的事情肯定存在,而且宋家一定占了大头,否则上一世也不会有那本栽赃的账册出现,宋家手里一定有这本账册的原本,如果能找出来,不止宋家能入罪,而且还能及时重修河堤,也许来年就不会再有那么多百姓流离失所成为难民。
但她没有办法,谁知道那本账册藏在宋家哪里,别说她不知道,就是知道,也没本事偷出来,只是眼睁睁看着宋家继续滋润地存在着。
真憋气。
华灼跑到后花园散心,望着满目芳菲,扯了一朵开得正盛的牡丹花撒气,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声声稚嫩的呼喊:“姐……姐姐……抱……”
三岁的华焰已经会跑会叫人,还会撒着娇让人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