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想游湖啊。”
庄静是个坐不住的,吃了半盏茶就忍不住又趴到窗口去了。
华灼由她折腾去,反正没船,游湖只是个梦,索性便拉着程宁谈天说地,但话题不知不觉却说到淮南府水患上去了。华顼要重修河堤,没有银子怎么能成,虽然他在淮南府那些富商豪贾身上筹到一些银子,自家也贴了不少,但真要修好整条河堤,还是要有朝庭的扶持,重拨修河银是不大可能的,可是如果能补贴一部分,父亲身上的压力也会小很多。
朝庭的钱在哪里?当然是在户部手上,程宁不是户部侍郎之女吗。华灼并不天真,不会以为程宁能做得了她父亲的主,她只是想通过程宁,把新安江决堤之后会出现民乱的可能性提了一提,朝庭最怕的是什么,就是民乱,为了保证程宁能向户部侍郎提起这个可能,她甚至不惜说出上一世所见的种种惨状,把程宁吓得小脸发白。
洪浪滔天,水淹万亩良田,无数百姓流离失所,饿死的、病死的、为抢一点粮食而被打死的、卖子卖女甚至是易子而食,种种惨状,即使是隔了一世,现在她回想起来,依然不寒而栗。
“怎、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华姐姐你不要再说了。”程宁用帕子捂着唇,不敢再听。
“上天有好生之德,若朝庭能拨些银两,在汛期到来之前修好河堤……哎呀,瞧你吓的,小脸儿都白了,我这还只是随便说说,若真让你瞧见了岂不是要吓死。怪我怪我,早知你这样胆儿小,我便不说这个了……”华灼语气一顿,见好就收,当下便又转过了话题,“程妹妹爱吃些什么,我让人去准备,京中酒楼大厨的手艺,一定能让妹妹满意。”
“酒酿丸子,这个天儿吃酒酿丸子最好了……”
提到吃,程宁又兴奋起来。
“我要吃四喜丸子。”左静耳尖,连忙回过头来插上一句。
华灼噗哧一笑,道:“你们两个跟丸子较上劲了,那我也凑个趣儿,要个拨丝丸子,白姐姐呢?”
白露已经欣赏完定太液春晓图勇,正提笔准备临摹,闻言轻笑道:“我不扫你们的兴,要个南瓜丸子好了。”
“果然要整成一桌丸子宴不成。”庄静哈哈大笑起来。
华灼向七巧微微一点头,七巧便又向门外伺候的韩三、赵四两个伙计低声吩咐。
“咦,你们听……”
正乐呵着的庄静突然停止了笑声,侧着耳朵听了听,眼神便亮了。
有一缕箫声从太液池上若有似无地飘来,曲声低沉绵长,在这大雪飘扬的湖面上,又添了几分空旷幽古之意。
吹箫人对音律颇有造诣,庄静有些见猎心喜,搓了搓手心,跑到摆放瑶琴的角落伸手调琴。
程宁好奇地探头到窗外,旋即惊呼一声:“哇……”
“怎么了?”
华灼看了她一眼却见她指着太液池的方向,道:“那个人,他不冷吗?”
嗯?
华灼走过去一看,只看到湖上飘着一叶扁舟,无人划桨,随水自飘,舟头上立着一个身披鹤氅的年轻男子,手执一萧,那箫声正是自此而来,身后还有一人,做书童打扮,撑着一把伞,替那鹤氅男子遮挡风雪。
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这一舟一人,还有漫天飞雪。这萧,这景,这人,形成了一幅绝美的画卷,看着美好之极,但正如程宁问的那句,他不冷吗?
白露原正在专门临摹,听到程宁的惊呼也往窗外看了一眼,笑道:“这是胸中怀有天地的人,自不畏寒。”
“怎么见得?”华灼好奇地问了一句。
“不是胸中怀有天地,又怎么能使天地唯他一人。”白露解释道。
华灼又往窗外望了望,若有所悟。确实,太液池上并不是只有这一叶扁舟,先前那艘游湖的画舫也在,可是不论是谁,此时看太液池,便只有那一舟一人,漫天飞雪。
“白姐姐,你可认得他?”
“隔得这么远,哪里瞧得清楚,不过我猜十有八九是京中十少中的燕狂燕二少,也只有这个狂生,才能做出大雪天在太液池吹箫的事情来。”
“京中十少?”
“是呀,你不知道嘛,荣昌堂大少爷当年也曾是京中十少之一,只是后来他成了亲,就退了出来。”说到这裏,白露犹豫了一下,脸色微红又道:“这所谓京中十少,其实就是十个还没有成亲或是定亲的宗室、官宦子弟,只要有人定亲或成亲,就自动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