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女孩儿,果然懂她,没有鄙夷,没有不屑,没有丝毫看不起她,虽然回绝了她的邀请,但却宽恕她,山穷水尽非绝境,柳暗花明有奇峰。绝望的心,竟有了复苏的迹象。不是她不够好,而是真正能理解她,欣赏她的人还没有出现。
陈清音对那个女孩越发的好奇起来。怀着一丝说不清的情绪,她研磨铺纸,临摹回帖上的字迹,许久,却颓然地发现,她的字,飘逸清奇,好固然好,却始终写不出那峥嵘之态。
“夫人……夫人……”
丫鬟气喘吁吁地冲进了祭酒夫人的房间,直把祭酒夫人吓得脸色发白。
“晚香,音儿……可是音儿又出什么事了?”
上次这丫头也是这样冲进来,说音儿悬了梁,可差点没把她活活吓死。
丫鬟喘着气,一不留神岔了气,喊了几声夫人后便咳了起来,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是摇着手。
“你、你说话呀……哎呀,没用的东西,佛香,快扶着我……”
祭酒夫人等不及了,连忙扶着自己的丫头匆匆往女儿的绣阁奔去,一路之上,心中只念阿弥陀佛。跨过绣阁门槛的那一瞬间,她几乎被绊了一跤,亏的扶着她的丫鬟手上有力气,及时扶住她,当祭酒夫人心急火燎地抬起眼时,却看到女儿站在书案前,手里拿笔,在纸上一遍又一遍地写着什么。
揉了揉眼睛,又揉了揉眼睛,祭酒夫人怔怔发愣,那个叫晚香的丫头又气喘吁吁地追了过来,这次她终于能说得出话来了。
“夫人……小姐她……开始写字了……已经写了整整两个时辰……”
陈清音在京中虽然风评不好,但她才名远扬确是不争的事实,诗书琴画随便哪样挑出去,都是可以见人的,而这四道中,犹以书法最精,因此陈清音日日勤练不辍,但自从被退婚以后,她就再也没有提过笔。不提笔,不抚琴,不翻书,不碰棋,宛如行尸走肉。
而今天,她提笔了。
祭酒夫人不知是喜是忧,只是看到女儿好好的,气色竟比前些日子好得多,眼眶一下子就红透了。
“音儿……我的儿,你可好了……”
“娘……”
陈清音放下笔,转身看向自己的母亲,她的脸色或许还透着些憔悴,但相比前些日活死人般的木然绝望,此时的她,脸颊上略略透出几丝红晕已经显出了几分生气。
“孩儿不孝,这些日子,让娘担心了。”
她徐徐下跪,一直流不出的眼泪,仿佛决了堤的河水。祭酒夫人一把抱住了她母女俩放声大哭。
事后,当陈祭酒回到家中,看到母女两个坐在房中有说有笑,差点以为自己这些日子太过操心而神思恍惚走错了家门。
“非是你书法造诣不够,而是心胸不足……”
看到那张使女儿重新变得鲜活欢快的回帖,陈祭酒先是赞叹了一番,女儿之中,能写出这样的字,实属罕见,再看了女儿临摹了许久仍觉得不如意的字做出了如上评价。
而并不知道自己得到了国子监祭酒大人的评价的华灼,此时却已经乘了马车又一次来的佛光寺。离舞阳县主约定的时候还有大半时辰,她先到了一井佛舍没有见到苦月大师,却看到了法轮小沙弥正偷偷摸摸地从井里打水。
“咳……”
她轻咳一声,法轮小沙弥惊得跳了起来,把水桶往井里一扔,双手合十,嘴裏念念有词,仔细听去,却是一段她听不大明白的经文。
“法轮小师父,你在做什么?”华灼忍不住想笑。
法轮一抬眼,道:“原来是你呀,吓死我了,还以为是法华师兄来了呢。”说着,长吁一口气,对着华灼轻轻一嘘,抓着井缆把水桶吊起来,然后鬼鬼祟祟地将井中的泉水装入一只瓮中。
“来,咱们悄悄地煮茶吃去。”
华灼哭笑不得,这种冷泉中的水外面千金难求,竟在这裏偷水,看这架势,怕不是偷了一回两回了。
“我是来拜见苦月大师的。”她道明来意。
“大师每天这个时辰都要到后山的树林里渡化那两只老虎,你要去自己去。”法轮随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