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馨抬起下巴笑意柔柔道:“不知华八小姐习的又是哪家的琴派?”广陵琴在各流琴派中素来就是名声甚好,习者众多,出名者亦众多,可谓是众多琴派中最大的一支。因些她问这话的时候虽是语气温柔,但那一抹自得始终掩饰不住。
华灼不再看韦浩然,免得越看越生气。她决定无视这在旁边捣乱的家伙,把注意力放到杨馨身上。不出意外地看出那隐隐的较量之意,于是淡淡道:“我才初学,谈不什么流派。只是曾经看过一本梅庵琴谱,十分向往。他日若有机缘深入学习自当访梅庵而去。”
梅庵也是众多琴派中的一支,素以隐士为名,其琴谱和指法都有独到之处,而且世间虽有梅庵琴派一说,但从无人能寻到梅庵,所谓梅庵琴派只在日书古籍之中才可见一鳞半爪的记载,偏巧杜宛手上便有一本梅庵琴谱,也偏巧杜宛天姿聪颖,竟自这本琴谱中习到了梅庵琴派的指法,因些自命为梅庵弟子。
华灼就毫不客气地借这个名头来用,反正她也不算说谎,杜宛从自家的书堆里翻出这本梅庵琴谱时,当宝贝一样请她一起去看,所以她是真看过梅庵琴谱的。广陵琴派与梅庵琴派便如庙堂与江湖,杨馨或可因居于庙堂之高而自鸣得意,华灼以梅庵相对亦不乏处江湖之远的自在逍遥。自古以来也只有真正的隐士才可对庙堂不屑一顾,远离了庙堂脱去了繁华才可见风骨俨然。针锋相时不落下风。
“好大的口气。”杨馨有些着恼。
舞阳县主一抬手拦了她的话头,只笑道:“华家妹妹好大的志向。只是梅庵琴派便如神龙见首不见尾,从来只有自书中见过零星的记载,却无人亲耳聆听梅庵琴音。只怕妹妹这志向不易实现。依我看不如早早改了,免得空耗了这大好年华。”
“多谢县主提醒。”华灼低头抿了一口茶水,眼珠子有意无意又掠过杨馨,才淡淡笑道:“既是神龙,自然非凡夫俗子可以轻见。我能见着梅庵琴谱想来也是有一份机缘在,若空见宝山而不入反倒去就那路边的泥堆,那倒不如此生不再谈琴罢了。”
杨馨脸都青了,这话里的意思分明是说广陵琴派就是路边的泥堆,而她杨馨也就是个凡夫俗子所以见不到神龙入不了宝山。
“好、好。”她倏地站起,这次连舞阳县主拦她也不顾了,“我去殿上上香求菩萨让华八小姐的手早日好起来。杨馨虽琴艺不足倒也要请几位琴中大家来领教领教梅庵的不俗。”
华灼放下茶盏一脸惊愕的表情道:“杨小姐这是怎么了?”然后又十分不好意思地道:“我才初学,什么也不懂。若说错了,杨小姐不要与我一般见识。”
这话说得连舞阳县主都觉得她太假了,死咬初学两个字,如果杨馨再要在琴艺上挑衅她,就成了以势压人了。可是先前又一口一个梅庵说什么神龙宝山这是初学者能说得出来的吗?初学者能知道梅庵琴派吗?初学者能笃定一定能学到梅庵琴吗?最重要的是初学者能压得燕狂燕二少抬不起头来吗?虽然也有人说燕二少是故意让着。但若她真一点本事也没有,燕狂那个眼高于顶的家伙能轻易退让?总之华灼的这番话谁也不信,反而更像是瞧不上杨馨懒得搭理的意思。别说杨馨气得不轻,就是舞阳县主也觉得有点没面子。她特意叫了杨馨来压人,结果反而被对方给死死压下去了。更气人的是还不是在琴艺上压下去的,而是嘴皮子没斗得过对方。
“我也盼着华家妹妹的手早日能好。”舞阳县主不冷不热地道。
“承蒙县主关爱。”华灼连忙见好就收。她不是来来得罪人的,顶杨馨几句没关系,但舞阳县主的面子不能不给。
见她态度还算恭敬,舞阳县主的心裏也略略平静了些。华灼跟杨馨之间那点小龌龊她也知道,所以并不意外华灼要跟杨馨过不去,但见她还给自己面子也就不用太过计较了。只是看着韦浩然坐没坐相地瘫在椅子上,目光时不时溜华灼一眼,她又心中不舒服起来。
“听说华家妹妹近来收到不少帖子。咱们京里的女孩儿最重才华,但凡聚会穿着打扮寒碜些不要紧,只是手上定要些拿得出来见人的玩意儿。妹妹的手若不早些好,只怕出门都有不便呢。”
“县主说得是。”华灼一副聆听教诲的模样。
舞阳县主心裏一堵,倒也不好再说什么。华灼一退再退,她若再挑刺儿就是咄咄逼人了。韦浩然就在旁边坐着,她一则不愿让他见着她盛气凌人的模样,二则韦浩然毫不避嫌地跟着华灼过来,显然是得了苦月大师吩咐的,她也不好太欺负华灼,否则就是不给苦月大师面子了。一时间不免兴致索然。杨馨敏感地察觉到舞阳县主的情绪转变,只是一时间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折辱华灼的目的还没有达到难道就这样退缩了?她不甘心。那日在荣昌堂黄金台上华灼生生压了她一头,尤其是最后关头因为林凤的突然插手,更是让华灼出尽风头。她甚至能听到那些在场的人私下的话语。
“听说庄侍郎府上也跟镇国将军府议过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