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夫人命身后提着食堂的丫头上前,把做好的长寿面取出来,然后盯着华灼看了两眼,忽地道:“这位便是华家八小姐吧?”
华灼连忙微微欠身,道:“有劳夫人垂问,正是华灼。”
程夫人露出笑容,道:“宁儿心心念念要登秋水台一览太液池风光,都是托了你的福,才让她遂了心愿,我这做母亲的深感欣慰,特地备了份谢礼,一会儿你们散了,到我这裏来。”
华灼一愣,这事儿都过去好些天,程夫人怎么这时候说要送什么谢礼,不禁抬头看了一眼,见程夫人也正看着她,眼中颇有深意,心中顿时反应过来,怕是程夫人私下有什么话要说,这才让她过去,忙便回道:“我与程妹妹一见投缘,彼此相交,都是情分,哪敢当得什么谢礼,倒是华灼身为晚辈,该给夫人请安才是。”
程夫人笑起来,又对金雪道:“看看,华八小姐可比你知礼得多,以后别再欺负玉容了,不然我可不帮你。”然后又对华灼道:“你既与宁儿姐妹相称,以后便叫我一声伯母,我瞧你知礼守规,是个好姑娘,以后多与宁儿、雪儿和玉容交往,尤其是宁儿,她生性内向躲避,相处得好的几个姐妹,今日便都在这裏了,你与宁儿只见了一、二次,便得她信任,可见真是与她投缘的,你们能常来常往,我瞧着心裏也高兴。”
华灼连忙应了一声“是”,程夫人这才又道:“我在这裏你们也不自在,便先走了,今儿务必要玩得开心些,缺什么只管使人来报,我替你们备齐。”
说着,便带了丫环又离开了。
程夫人前脚一直,程宁便招呼道:“面凉了不好吃,你们都别闹了,赶紧先趁热吃了。”
几个女孩儿便也给小寿星面子,不再闹腾了,吃了面,腹饱懒动,便更没有兴致去闹,金雪说要到院子里走走,消消食,拖了庄静一道,两个女孩儿嘻嘻哈哈的,又交头接耳,走时偷偷地瞄了李玉容一眼。
李玉容也算慧质,瞧这儿大有不妙的感觉,怕金雪不顾地不管的闹出什么让她难堪的事来,又添个庄静最爱凑热门,忙跟了上去,寸步不离地盯着。
华灼给了华宜人一个眼色,让她陪着程宁、白露闲聊,然后便借口更衣,出了屋子,随手拉了个在外的程家丫头,便往程夫人屋里去了。
程夫人的屋子,便如她的人一般,收拾得素净整洁,一尘不梁,但挂着幔帐、屋里的家什、摆放,看得出明显都是用了多年的旧物,幔帐褪色,家什磨了漆,摆设的款式都是老旧的。
“你来得竟比我想的还快些,到底是聪慧的,比宁儿强。”程夫人让丫环上了茶水,然后才道。
“宁儿妹妹心思纯净,敦厚可亲,都是伯母教养得好。”华灼道。
程夫人笑了,道:“我才说白丫头嘴甜,你倒比她也更强些。可惜我不曾见过你母亲,不知是怎样的性情,才教养出你这样会讨人喜欢的。”
“我母亲与伯母一般的温柔端庄,待人和善,若是能相见,一定会与我同程妹妹一般,一见投缘。”
程夫人这下子连眉眼都带上了笑,看华灼的眼神也多了几分亲昵,道:“贤侄女的嘴呀,就会哄人高兴,只是在秋水台时,你怎就专挑吓人的话讲,让宁儿回来后,做了好几回恶梦呢。”
华灼一愣,瞬间就醒悟过来,正题来了,程夫人竟然是为了她那些隐隐暗指民乱的话而来,想来一个妇道人家,哪里会管这些,多半是程待郎有所触动,又或者别有原因,授意程夫人来细问究竟的。
想透了其中的关窍,她便静下心来,道:“我原也是想起父亲眼下正忙着修筑河堤,一时思念,忍不住就跟程妹妹说了这些,并非有意吓着她,请伯母不要见怪。”
她一边说一边悄悄望了程夫人一眼,见这位夫人仍是眼含笑道,便知道并没有真的怪她,心中略略斟酌了一番,便大着胆子道:“只是我也想着,新安江堤坝多年失修,早已如纸糊的一般,前几年未出大灾,不过是天之幸,安知下一个汛期便能安然渡过?两岸黎民百姓,何止百万,一旦受灾,十几年前北郡惨状,岂不再现于世?如今我父一心筑坝,已筹得近半数修河款,只是一人之力,难以回天,若此时朝庭能恩泽一二,于国于民,皆有大利……再者,天下粮仓有三,南平郡虽不如江南郡富庶,但也占了半个粮仓之地……”
她细细把淮南府、乃至于整个南平郡的状况都详述了一遍,虽然不敢有夸大之辞,但一旦有水患,那成千上万亩的良田土地必然颗粒无收,势必影响赋税,而且到那时候朝庭也要救灾赈粮,户部的压力可想而知,所以程待郎身居其位,自然也要有些忧患之心。
程夫人沉吟片刻,方笑道:“你说的也不无道理,只是这等子事,不是我们妇道人家该想的,朝庭也有朝庭的考量,你便是多想了,也无济于事,不如放宽心,多想想你自己的事情,听说……庄待郎夫人一直没有见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