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方氏在佛光寺烧了三炷香,临走时,给枯月大师留下了华灼的庚贴。
庄铮一路送她们到太液池,这才告辞离去,此时方氏看他的眼神,已是和善了许多,有些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的意思了,不过华灼却是心在不蔫,一点儿也没有注意母亲态度的改变。
她被枯月大师一口揭破老底,心神震荡,直听老和尚诵了一段心经,才渐渐平静下来,老老实实在庄铮跪出的那个小坑前,端端正正地跪足了一个时辰,听老和尚讲解心经,到离开时,心裏才渐渐回过味来。
枯月大师的意思,是要她积福,是要她行善,是要她不可依仗宿慧行阴邪之事。
那一刻,她心有警钟长鸣,然后又暗自幸庆,亏得自重生之后,她并未做过什么有悖良心之事,枯月大师是有道的高僧,他的厚爱,兴许正是因为她于心无愧,否则,只凭庄铮的情面,老和尚也不会这么给她面子,又送名贴,又答应保媒,哪儿寻那么好的事去。
原来她能重活一世,是有福报在身,并非老天眷顾,也非命运摆布,只是这福报又是从哪里来?便在她百思不解的时候,方氏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你这丫头,都到家了,还在想什么?”
华灼一怔,省过神来,赶紧下了马车。方氏含笑道:“方才庄贤侄与你道别,你也未理会他,我还道你是害羞了,不想竟是魂飞天外,想什么这么入神?”
“今日听了大师讲径,女儿正在体悟,哪有想什么。”华灼面上微微一红,不好意思地解释道。
“能听枯月大师亲自讲经,那是你的福气。”
方氏心情很好,今日她把女儿的庚贴留下了,枯月大师看了八字,便道是福禄双全之命,俗话说听话听音,枯月大师分明是许诺她婚事无碍,总算老虎没白骑。虽然当时是吓得她半死,可是那老虎真是柔顺乖巧之极,以后把这事儿说出去,她脸上都带着光,都说老虎的屁股摸不得,可她不但摸了,还骑了。
其实方氏此时的情绪也极度不正常,有惊无险之后,随之而来的是强烈的兴奋,有骑老虎的刺|激,也有为女儿婚事基本上成了的喜悦,还有看到准女婿基本上还是挺合心意的满足……总之,方氏的脸上泛着从未有过的光彩。
当然,随之而来的,是极度的疲惫。新年的头一天,方氏早早就睡了,初二也没能下床,一直休息到初五那日,才算缓过劲来。华灼吓得这几天哪儿也没敢去,更没心思去琢磨什鼻福报了,整天守在方氏的床边。
好在大大过来瞧了,没瞧出毛病,只说休息几日便好,这才让华灼放下心来,不然她非后悔死不可,不过枯月大师也太可恶了,居然让母亲骑老虎,吓死人不偿命的啊。
方氏安慰她道:“莫要当心,我倒觉得身体好着呢,就连心口常犯堵的毛病也没有了,只是精神虚了点,这也不是让老虎吓的,多半还是一路赶来京中,未得休息所致。”
老祖宗听说方氏下不来床了,倒是关心得很,逼着惠氏托了德康太妃的关系,硬是请了位御医来给方氏诊脉,这一诊倒诊出好事来,方氏说心口犯堵的毛病没了,不是安慰女儿的话,而是真的好了,用那位御医的话来说,方氏这毛病,是多年心中郁结落下的,本属心病,这回意外被老虎一吓,把郁结之气给吓没了,病自然就好了。
华灼自然是眨巴着眼睛,有听没有懂,不过她倒是知道母亲心病的由来,还不是因为没给荣安堂多添几个子嗣给闹的,本来弟弟华焰出生以后,就已经好多了,但是后来被舅父舅母一气,滑了胎,这病就又添了些,总也治不好,一生气就容易犯,不想被老虎一吓,居然就好了,简直就是不可思议。
送走御医后,方氏却是笑道:“我还道枯月大师让我骑虎,是考验来着,原来竟是早早瞧出我身有隐疾,有意替我化灾解难,祛病消痛,却是我小心眼了,改日还要往佛光寺走一趟,当面拜谢大师才好。”
好吧,母亲高兴了,健康了,华灼也就开心了,没好意思再埋怨枯月大师。
大年初八,恢复了精神的方氏又往孙府走了一趟,这回没带华灼,去了整整一日,回来时笑容满面,如沐春风,赞道:“孙夫人有大家风范,其女亦风华净雅,我见之,自愧不如,铮儿师从孙大儒,来日可期。”
华灼又有点傻眼,她愣是没听出方氏这话是什么意思,孙夫人与孙小姐风雅不凡,跟庄铮师从孙大儒,有什么关系吗?而且,这才几日的功夫,连称呼都改了,前几日还一口一个贤侄,老大不爱搭理的,今天就变成铮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