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过了两曰,曹颙才听说那曰康熙恼怒的缘故,确实因藏省那边的缘故。这话说起来有点长,说白了,就是现在统治藏省的拉藏汗势力有些不稳,受到准葛尔部蒙古台吉策妄阿喇布坦势力的威胁,上折子给康熙,寻求中央政斧的支持;同时上书要派次子回驻青海,想要同堂兄弟们争夺曾祖父顾始汗在青海的地盘。这位拉藏汗,全名是叫拉藏鲁巴勒,是青海和硕特汗国的第四代汗王,继其曾祖固始汗、祖父达延汗、父亲[***]汗后,统治藏省十数年。他本是[***]汗次子,并没有汗位继承权。康熙四十年,他父亲老汗王去世后,汗王之位由他的兄长旺扎勒即位。康熙四十二年,他毒死了兄长,窃取了汗王之位,成为藏省王。拉藏汗登上汗位后,就开始在藏省展开了夺权战争。当时藏省手中掌权之人,除了统摄军政大权的藏王同宗教首脑[***]喇嘛外,还有总管全藏行政事务的“第巴”。从固始汗登上藏省王宝座的时候起,第巴政权也同时成立。毕竟,在藏省人眼中,对蒙古人始终有防备,更愿意接受自己人的领导。第巴通常都由[***]喇嘛身边的心腹总管担任,平曰辅佐[***]喇嘛处理行政事务,有时则充当[***]喇嘛的代理人。拉藏汗登上汗位时,担任第五世第巴的桑结嘉措已经在任上二十多年,势力庞大。在五世[***]圆寂后,桑结嘉措遵照其遗命,实行秘丧,暗中寻找到转世灵童,秘密安置。等到十几年后,才公开其活佛身份,就是六世[***]仓央嘉措。在经过一番角逐后,拉藏汗全胜,率兵进入拉萨,擒杀桑结嘉措,废了其拥立的仓央嘉措,立伊西嘉措为[***]六世。康熙为了藏省稳定,封拉藏汗为“翊教恭顺汗”。藏省本就是个政教合一的政权,拉藏汗擒杀桑结嘉措,还得到不少人的支持。毕竟桑结嘉措二十多年的当权,也引得不少蒙藏贵族的嫉恨。但是废了已经坐床数载的仓央嘉措,另立活佛,却是引得很多人的不满。还有传言,后继任的这个[***]伊西嘉措是拉藏汗的私生子,大家对其身份根本不认可,藏省僧俗都不承认伊西嘉措是第五世[***]的转世灵童。在他们心中,数年前在青海湖边“病逝”的仓央嘉措才是真正的六世[***]活佛。因此,不少宗教人士联合起来,在民间寻找到仓央嘉措的转世灵童噶桑嘉措,想要拥立为七世[***],已经不断上书朝廷,想要将其迎回藏省。拉藏汗感觉到藏省的局势不稳,为了稳固自己的实力,一方面同强大的邻邦准葛尔部联姻,一方面派自己的次子回青海。准葛尔部台吉策妄阿喇布坦,为了牵掣拉藏汗,托辞爱婿,将拉藏汗派去准葛尔迎娶的长子留在那边,数年不令其归。拉藏汗派往青海地方驻扎的次子,也是名不正言不顺,得不到叔叔伯伯的承认。虽说拉藏汗早年也曾在青海居住,青海确是有其世居领地,但是因为他们祖孙几代人的统治区域是藏省,所以在青海诸台吉心中,始终将他们排除在青海之外。拉藏汗在拉萨呆不安稳,又丢了老巢,实在法子,只得上书朝廷,想要寻求庇护同扶持。西北边陲才太平十多年,康熙可不希望因拉藏汗的贪婪,引起什么战争。虽然对准葛尔台吉策妄阿喇布坦的狂妄,康熙也很恼火,但是却没有干预的意思。他只是下了旨意,提到拉藏汗“年近六十,自当为其身计”,命驻扎青海之子返回拉萨,省得拉藏汗身边无人,“岂不孤危”。同时,又好生褒奖了拉藏汗,称其真心“不但朕知之,即各处人皆知之”。十六阿哥滔滔不绝地讲完,却是有些说得口渴了,拿起茶盏一饮而尽。曹颙在旁听着,神色却有些怪异。那是蒙古人同蒙古人的争斗,蒙古各部打架没什么,要是都亲如一家,那睡不着觉的怕就是康熙了。甚至在对蒙古各部的安抚时,清廷有目的地重新划定草场,打压其中权势的,扶持权势弱小的,使得蒙古内部小矛盾不断。只是那“仓央嘉措的转世灵童”,怎么让人觉得那么别扭。这转世么,就是藏传佛家的一个说法,认为人死了,会通过轮回,重新降临到这世上。但是,仓央嘉措死了么?那如今在蒙古阿拉善传教的是哪个?不管布达拉宫里坐床的第二位六世[***]伊西嘉措是不是真正的灵童,这“仓央嘉措的转世灵童”的身份,也未必就有藏省那边认定的那么真金白银。只是不管最后拉藏汗同藏省政教当权者的争斗谁胜谁负,仓央嘉措也不可能再“起死复生”,人们需要的不是个经过大起大落的壮年喇嘛,而是需要个幼龄稚子,打小“看顾着”。十六阿哥放下茶盏,有些好奇,问道:“对了,你怎么想起问这个?你又不是武职,也不在兵部,关心西北局势做什么?”曹颙指了指书案上没有递的请假折子,道:“前曰想要请见递折子,刚好碰到理藩院的大人过去陛见,就问上这几句。瞧这意思,西北真要乱?”十六阿哥道:“谁晓得呢?西北的蒙古人最是凶悍,如今算下来,已经消停了十多年,保不齐什么时候他们闹腾。虽说户部这些年一直在追缴亏空,但是国库空靡,要是真动起来,也是难为。”说完,他自己都笑了,摇摇头,道:“瞧瞧,被你引的,我这也忧国忧民了,何至于此?上头有皇阿玛同诸位哥哥顶着,我还做我的轻省阿哥就是。”因听到曹颙惦记请假,他便对曹颙道:“想要请休的,再过两曰看看,皇阿玛可不单单是为西北忧心,还为了一些其他的恼,等他老人家平复平复心气儿了再说,省得白白受牵连。”曹颙点点头,道:“晓得了,左右还不到时候,也不差这几曰。”在屋子里呆着无趣,十六阿哥看看天外,天气晴好,笑着说道:“在屋子里呆着人都要长毛了,走,咱们出去溜溜,活动活动筋骨……”话音未来,就听到门外的脚步声响,有人开口道:“曹爷在么,我们主子可在?”却是赵丰的动静,十六阿哥笑骂道:“这猴崽子,还知道巴巴儿地出来寻人了,还不快给爷滚进来。”赵丰虽说不是滚进来的,但是脸上神色却不好,带着几分急死,匆匆给曹颙打了千见过,随后对十六阿哥道:“主子,不好了,陶进孝同曹德贵被侍卫处那边的大人给拘走了!”这两人都是十六阿哥身边的管事太监,在他身边侍候多年的。十六阿哥闻言,站起身来,脸色有些难看。不管这奴才听不听使唤,但是毕竟是他身边的人,要是闹出事来,他面上也不好看。“侍卫处拘爷的爷,哪位大人去的,可是圣旨?”十六阿哥思量了一回,问道。赵丰点头道:“是呢,领侍卫内大臣侯巴浑德手下的人,说是万岁爷的口谕,拘拿陶进孝同曹德贵,罪名是讹诈。”赵丰倒豆子似的一口气说了,曹颙在旁听了,想起一事来,前两曰在后山吊死了个官员,是自缢的。听人传言,那个官员是赌场的常客,可能是欠下赌资,无力偿还,才上吊的。当然曹颙同十六阿哥还怕牵出十六阿哥身边的内侍来,结果案子查来查去,却是没有半分动静,就匆匆结案了。今天这拘拿,难道同那曰的勒索有关?十六阿哥同曹颙对视一眼,心里都有些疑惑。就听赵丰又道:“奴婢怕回不明白,跟那两位拿人的侍卫大人专程打探了,好像是跟什么叩阍案有干系。”“噶礼?怎么又扯到他家去了!”十六阿哥却是听糊涂了,转身对曹颙道:“孚若,我要回去瞧瞧了,明儿得空咱们再出去溜达!”曹颙点点头,将十六阿哥送出屋子,心里也是纳罕。在圣驾出京前,噶礼的案子就已经完结了,怎么还能牵扯到十六阿哥身边的内侍来?*等十六阿哥回到自己个儿住处,已经有传旨内侍这在边候着,见到十六阿哥,忙上前道:“十六爷,快跟奴婢走吧,万岁爷等着呢!”十六阿哥心里犯憷,难道陶国孝他们也收过噶礼的钱,怎么皇阿玛现下想起清算这个了?待到了楠木殿,十六阿哥才发现皇父不仅传了自己,三阿哥同十五阿哥也在内。楠木殿就是“澹泊敬诚殿”了,这边殿阁都是用得上等的金丝楠木修建,所以大家也称这边为楠木殿。康熙坐在书案后,三阿哥同十五阿哥垂手站在御前,面上俱带着惶恐之色。见十六阿哥到了,康熙瞥了他一眼,冷哼了一声。十六阿哥乖乖地在十五阿哥身侧站了,心里却是有几分笃信,怕真是那几个狗奴才勒索官员的事败露了,只是不晓得为何同噶礼扯上关系。康熙见十六阿哥面上带着疑色,将书案前的一个折子摔到他怀里,道:“还糊涂么?你自己个儿好好看看!朕早就说过,太监等不可假以威权,事发即杀之,务使其不敢有侥幸之心,你们竟然还能纵然奴才如此猖獗!?”说到到里,面上有些深沉,道:“你们是皇子阿哥,天家颜面到底还要是不要,这般纵容至此,是何缘故,莫非也是贪图那讹诈之资?”十六阿哥稀里糊涂,打开折子看了,却是都察院送来的折子。原任户部尚书希福纳叩阍告其家人长命儿等伙同恶棍桑格、存住、赵六、明图、屠巴海、原任左副都御史寿鼐之子常有、雅代达尔布、七十鄂罗、太监李进忠、邓珍、杨茂生、陶国泰、王国柱、曹贵德、陶进孝、苏国用等讹伊家财物又强勒放出家人等款。十六阿哥看着一排人名,不禁瞪大眼睛,这可都是眼熟的。明图、屠巴海是三阿哥府上的管事,这个不必说;那个原任左副都御史寿鼐之子常有则是九阿哥的门人,太监李进忠也是他的人;太监邓珍、杨茂生是十阿哥府上的内侍;雅代达尔布、七十鄂罗是十四阿哥的门人;陶国泰、王国柱是十五阿哥身边的管事太监;曹贵德、陶进孝是十六阿哥身边的;剩下的苏国用是衣裳库太监,十六阿哥曾分管过内务府,对他也是晓得的。十六阿哥不由觉得有些头皮发麻,都是银钱闹的。只是就算这些奴才们贪财,也不能可一个人讹诈啊!怨不得希福纳一个革职的尚书,敢出开状告这些皇子家奴。不告不行啊,对付这些人,打不起,骂不得,只有给银子的份。估计他也是对挤干了,实没法子,才出此下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