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的话,让海公公不敢动弹。海公公苦着脸,犹犹豫豫的看看皇上,又转眼看看跪着一言不发的司徒森。尖着嗓子,小心翼翼的确认道:“皇上,这是,是……要下令处死和硕王妃?”“是!”皇上没有抬头看海公公,只是一直盯着司徒森:“白绫三尺之外,要是她不肯就范,就地绞杀!”司徒森则是低着头,看着地面灰色的地毯。皇上的话,让他眼底的痛楚更浓郁。痛楚的同时,又是无比的愤怒。他的父皇,明知道宁浅予在他心里的分量,却还是拿着她的命做要挟,逼他就范!海公公没想到皇上一向信任宁浅予,也很喜欢宁浅予,现在竟然会狠心,要她的命。海公公拿着浮尘的手,也是微微颤抖,惴惴不安道:“皇上,是现在吗?”“去!”皇上极为不耐烦,音调猛地提高,爆喝一声。这一声爆喝,惊的龙体不适,再度剧烈的咳嗽起来。“哎呀,皇上。”海公公赶紧上前,帮皇上顺气,又递了热水过去:“您息怒,还是小心些龙体。”皇上好不容易止住咳嗽,脸色红的发紫,成了猪肝色,一把拂开海公公:“还不快去传旨!”海公公手里的动作一顿,连忙放下茶碗,缓缓的转身。“等一下!”司徒森的身子微微发颤,连声音都跟着颤抖:“父皇!”“怎么?”皇上半卧在床上,抬眼虚弱的睨了眼司徒森,道:“改变主意了?”“父皇!”司徒森的手,紧紧的握成拳头,宣泄着他心里的愤怒和不安:“你一定要如此逼迫儿臣?”从指间汇聚的红色,都能看到他有多隐忍,才克制住即将爆发的情绪。若是答应,将来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可,若是不答应,宁浅予现在就要死,谁也救不了她!“不是朕逼迫你,是时局如此!”皇上沉声道:“这一切,都是命!”“再说,血祭玉玑子,不一定要让宁浅予死,可你现在不答应,宁浅予就一定会死。”司徒森缓缓的闭上眼,掩盖住心里喷薄的盛怒怫郁:“儿臣答应父皇,按照父皇的话去做!”“你先出去!”皇上看了眼海公公,道:“就在外边候着。”海公公担忧的看了眼,浑身萦绕着落寞气息的司徒森,还是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随着掩上门的声音响起,皇上幽幽的叹了一声:“森儿,朕何尝不知道有多残忍。”“可是眼下的情势不允许,新帝登基,司徒长生之后,还不知道有多少人眼红这皇位。”“然,万人之上,亦是独生一人的寂寥,当年,朕被太后逼着,被后宫的妃嫔逼着,和玉珏生离,恰似现在的你。”“你或许现在觉着朕残忍,但回头去看一眼北云的无辜百姓,看一眼那些因为战乱争端无家可归的难民,就会知道朕的良苦用心。”司徒森还是低着头,顺从道:“是,儿臣理解父皇。”“理解就好。”皇上再度长叹一声,喘息着,道:“森儿,朕知道你对宁浅予的情感至深,现在,朕要你发誓。”“以北云全部人的性命发誓,以北云司徒氏皇家祖先发誓,以你母妃发誓,你会按照朕的吩咐去做!”司徒森难以置信的抬头,艰难的道:“父皇,儿臣一定会做到,不需要发誓。”“不。”皇上轻轻摇头,道:“朕了解你,你若是不发誓,将来定会放了宁浅予。”司徒森现在真的是身不由己。一边是国家大义和尊敬的父皇。一边是一生挚爱的红颜。皇上见他不言语,冷声道:“看来,你还是太心慈,你之前的杀伐果断,冷血无情都去哪儿了?”“朕知道,宁浅予就是你心里的毒瘤,只有将这颗毒瘤拔了,你才能像从前一样,金刚不坏,刀枪不入!”“朕就该直接下令,绞杀宁浅予!”“父皇!”司徒森的声音沙哑着,缓缓抬起手放在胸前。一字一句,都像是从牙缝中艰难挤出来的,绝望,痛楚,愤怒,不忍……“儿臣司徒森,以北云千万子民发誓,以司徒氏列祖列宗发誓,以母妃发誓,一定……会按照父皇的吩咐去做!”他的手指节分明,此时却是冰凉一片。亦如心里的冷意。好一会,他才咬着牙关,接着道:“若违此誓言,北云覆,司徒氏灭,母妃泉下,永不安宁,儿臣司徒森,不得好死!”“好,好的很!”皇上总算是长舒一口气,一直费劲支撑着的身子,因为放松,慢慢倚回龙榻上。“朕不会逼着你太狠,朕要你答应朕三件事。”司徒森在说完誓言之后,犹如被生生抽走了三魂七魄,恍若行尸走肉。他就那样跪着,分毫未动。但就是看着失去之前的生气,仿佛只剩下一具躯壳。皇上的话说完一小会,司徒森才反应过来,毫无情绪低声道:“请父皇赐言。”“一是刚才说的,朕要你得到宁浅予玉玑子的宝藏。”“是。”司徒森淡淡的应声。“二是将来,你必须娶文臣武将的女儿为后妃。”“是。”司徒森没有任何感情。那个誓言已经连同他的七情六欲,全部抽走。“三是将来,不管发生什么,你都要以国家为重,以司徒氏为重!”“是。”伴随着最后一声,司徒森的眼角,滑下一滴清泪来。泪顺着脸颊,流进嘴角,竟是前所未有的苦涩。比那黄连,还要苦上十分。忠义,当真是两难全。皇上瞧着他的样子,心里也十分不好受。但,眼下只有司徒森才是最适合皇位的人选。也只有他,能挡住那些不怀好意的攻势。他就是再不忍,为了北云也必须忍下去!寝殿中,除了皇上偶尔一声的喘息之外,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此时,薛凡的声音从外边小心的响起:“药配好了,草民想请贤荣亲王妃帮着一起斟酌用药。”“毕竟之前,都是贤荣亲王妃,在照料皇上的龙体,禁忌用药,她最是清楚。”薛凡一直在隐世,根本不知道宁浅予的身份,已经是和硕王妃,故而还是称之为贤荣亲王妃。也是这一声称呼,让司徒森反应过来,这和硕王妃的头衔压下来,那时候的皇上,就已经打定了今日的主意。皇上复杂的眼神落在司徒森身上,道:“森儿,你说朕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