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浅予前脚刚搬进紫芳园,后脚安乐就上门了。他一点也没变,面上笑意温和:“皇后娘娘,您的肚子瞧着越发的大,怎么现在还回来了?”“刚才在前厅不是说了吗?”宁浅予对于安乐还含着些戒备,说话也有些不经心。“本宫想念母亲的紧,怀念在紫芳园的时间,回来小住几日。”安乐却是幽幽的笑了一声,顺着她的话,道:“既然是小住,也好,我就在您隔壁住着。”“您要是有什么想知道的,随时去问就可以。”说完之后,他便示意黄莺,推着轮椅朝外走去。宁浅予眼睛微眯,盯着安乐的背影。直到主仆二人走到门口,宁浅予才猛然开口:“等一下!”“皇后娘娘还有什么事?”安乐回头,脸上带着些意味不明的笑意。回来既然是找寻真相的,就没必要和安乐兜圈子。毕竟诚如她刚才和宁长远所说。月份越是大,越是危险,皇长子总不能在宫外诞生,她时间有限。能从安乐这儿,找到什么线索也是好的。这样一想,宁浅予索性朝黄莺挥挥手:“你先下去。”黄莺看了眼安乐,手缓缓的放开轮椅,道:“是。”屋子里只剩下姐弟二人。宁浅予起身,朝安乐走近几步:“你之前说,母亲可能没死,你究竟找到了什么线索?”“我没找到什么有力的线索。”安乐双手一摊,耸了耸肩:“还以为皇后娘娘是一国之后,总能查到些什么呢。”“所以我之前才上赶着告诉娘娘,否则我折腾这一出做什么?”宁浅予顿了顿,道:“你既然知道些当年的事情,自然知道,母亲死了之后,紫芳园伺候的奴才,全部死了。”“这样的情况下,你还能查到不少当年的事情,还见过母亲身边的婢子,自然是要问你。”安乐回望着她的眼眸,丝毫不闪躲:“那婢子早就被我杀了,而且她知道的也很少。”“自打将我送进寺庙之后,那婢子也从未联系过旁人。”“本宫还是有些不信。”宁浅予落在安乐身上的神色,满是狐疑:“母亲将你送往寺庙。”“难道从未在你身边安排保护你的人?”安乐听到这话,眼角眉梢都浮现出嘲讽的神色:“皇后娘娘这话问的好。”“那我想反问您一句,您这样多年,身边可有母亲为您留下的婢子,照顾您的饮食起居,护着您周全?”宁浅予被问的无话可说。毕竟要不是重生,她现在已经是一尊白骨了。安乐冷笑一声,接着道:“会将亲身女儿的身世作为诱饵,解开宝藏之谜的人,娘娘难道心里还存着一丝幻想?”宁浅予紧皱着眉心。到现在,在不知道蓝姿真正的目的之前,她还是不想将蓝姿想至最坏的境地:“保不齐,她也有她的苦衷。”“苦衷?”安乐一改之前的温润,大笑出声:“娘娘到了现在,还在自欺欺人不成?”“宝藏就是宝藏,足以富可敌国,她没有什么苦衷。”“既然她嫁给宁长远,都是为了找到宁太老爷留下的宝藏线索,对宁长远,对你我能有什么感情?”“别傻了。”这话,让宁浅予的心里像是堵着一团棉花似的。既是无法打走,也没法子咽下去。如鲠在喉。好一会,宁浅予才道:“这也是你恨她的原因?”安乐没有作声,垂下眼眸,看着宁浅予的肚子,道:“难道你不恨她?”宁浅予也低下头。此时肚子已经很大,这样低下头,就能看到圆滚滚的肚皮。时不时,还能感受到肚子里孩子,调皮的动来动去。她的思绪飘忽着。恨,或者不恨?前世,她只有母亲蓝姿一点模糊的记忆,甚至连她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而今生。一开始,她所知道的,仅仅有蓝姿是被孙倩如给害死的一条讯息。可随着事情一步步的浮出水面,才知道,原来宁长远和老太君,也参与了此事,都和蓝姿的死有关。再后来,蓝姿的死,变成了是为她好,是为了宁府好。一切的一切,都朝着不可思议的方向走。可偏偏都是真的。现在倒是更离谱。竟然种种苗头,都指证蓝姿还活着。不仅活着,还是玉玑子宝藏的阴谋主导者。也是将她置于危险中的始作俑者。在安乐发问之前,宁浅予甚至到现在都没想过,恨或者不恨这个问题。她只想知道,蓝姿是不是活着。安乐见她不语,低低的笑了一声:“怎么,皇后娘娘是不是害怕,听到心里的回答,所以不敢说话了?”“不是。”宁浅予回过神,很快就否认了。“虚伪。”安乐毫不留情的冷哼道:“我生平最恨的,就是你们这些虚伪的人。”“这叫什么?衣冠禽兽。表面上深明大义,背地里却是披着羊皮的狼。”越是说着,竟是越来越激动,压低的嗓音,给人说不出的压抑。“她生下你,还不要你,害得你在繁花县受苦,回来之后要不是因为性情大变,你早就被害死了。”“怎么可能走到皇后娘娘的位置,说没有恨,我怎么可能相信?”宁浅予抬手,缓缓的搭在肚子上,轻轻抚摸着。眼中闪烁着母性的光辉:“要是换做之前,我或许会恨,但是随着我现在身份的变化。”“我觉得我不恨母亲,至少,她给了我生命。”安乐有些不可思议:“可是,她也害了你多年,要不是她编出什么玉玑子的谎言……”“够了!”宁浅予猛地打断安乐的话,声音也变得冷起来:“我不恨母亲,那就是不恨。”“至少,现在我不恨。”“将来的事情,谁也不知道,除非找到她,问问缘由!”“好。”安乐瞪大了眼睛,盯着宁浅予,怒极反笑:“我就等着查明事情真相的那一日,会不会打你的脸!”“既然你这样想知道事情的真相,那就只有等!”“等你生产的时候!”又是生产的时候!昨晚上,卓宇冒冒失失,竟然只身闯进皇宫,只为了说一句莫名其妙的话!现在,又是这不着边际的话!宁浅予心里起了一阵无名的火。她如何不知道,女人生产的时候,亦是最虚弱的时候。当年的玉魅,不就是因为生孩子,被司徒长生找到了机会,害的她一辈子不人不鬼!宁浅予心里的烦躁越是盛,语气阴冷:“我生产的时候,是在皇宫!”“没人能突破禁军,敢去皇宫劫人!”“好啊。”安乐眉头一挑,道:“我提醒过你,念在你曾经对我好过的份上。”“到时候出事,可别怪我!”安乐说完径直拨弄轮椅,走到门边。宁浅予还在愣神。不知道他走了多久,她才缓缓走回椅子旁坐下。此时,茯苓几人都进了门。瞧见她的样子,立春有些担忧:“皇后娘娘,要不您先歇会?”“不用了。”宁浅予眼睛微眯:“收拾收拾,秘密的从后门出去,去蓝姿的陵墓!”“蓝夫人的陵墓,可在城外,您这样出去,也不能骑马,保不齐回来天都黑了……”茯苓不敢应下,道。“还是等明儿一早再说吧。”“是啊。”玲珑也劝道:“您身子重,刚从宫里出来,还没好好的歇歇。”“那好,明儿再去。”宁浅予长叹一声,道:“我心里总是不安。”“许是孕期多思。”冯婆子端着汤,从外边进来,道:“老奴一到,就去了后厨熬了汤来。”“全程都是老奴一人盯着,您放心的喝,能安神的。”宁浅予轻轻点头,道:“你先放着,凉凉再说。”“好。”冯婆子将汤搁下,嘴里还在絮絮叨叨:“老奴瞧着您的身子,竟像是双生子呢。”“双生子不常见,而且啊,怀着双生子,母体损耗很大,之前老奴告病,一直不在您身边照顾着。”“以后老奴一定好好的熬汤,帮您补补……”“等等。”宁浅予打住冯婆子的话:“你是说,我怀的是两个孩子?”“是啊。”冯婆子点头,满脸喜色:“您难道没觉着,您的肚子比寻常同等月份的,大出许多?”“一般这样的情形,就是双生子了,而且老奴最近瞧着您的耳垂渐大,这也是怀着双胎的预兆呢。”宁浅予低头看着大肚子,有些晃神。她一直顾着各种事情,竟然从未想过这问题。之前是觉着肚子比常人大,她一直以为是因为胎儿长得太好的缘故,也没多想,更是没仔细的摸过肚子,别说是自我检查了。若是两个孩子,岂不是更加危险!冯婆子不知道她的担忧,还在道:“不过双胎不常见,而且老奴以前听说过,十有八九,都是要早产的。”“咱们玩几日就回去,免得皇长子在宁府诞生,多不好!”宁浅予沉沉的点头,也不等回宫,就想证实这件事:“去寻个有经验的稳婆过来。”立春不知道她想做什么,还是照着她的吩咐做了。有名的稳婆就这几个,听说是宁府想要人,也不难请。没半个时辰,立春就带着一个面目慈祥的婆子进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