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的夫人带着自己闺女先行离去,梁氏和顾雨绮也准备走,出了暖阁的门被公主府的人另外请到一处雅阁之中。梁氏有点不安,顾雨绮倒是老神在在的。这公主大人应该是要有所赏赐。果然雅阁之中已经有公主府的大夫等候着,顾雨绮受的只是皮外伤,不需要劳动御医大人。大夫给顾雨绮仔细的清理的伤口,上了药,又包扎好,等一切都弄停当了,平湖公主才带着两名侍女走进雅阁。梁氏和顾雨绮起身行礼,被公主给扶住了,公主仔细的看了看顾雨绮已经被包好的伤口,笑道,“适才本宫也知道是委屈了你们两个了。只是刚才人太多。若是本宫对你们有所偏颇又怕引起点别的什么。”梁氏忙躬身说道。“多谢公主殿下。”“其实明眼人一看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公主摆了摆手,和颜悦色的说道,“不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少一事不如没有事。”“公主说的极是。”梁氏虽然嘴巴上这么说,可是心里却是大大的不悦。这平湖公主也是一个站着说话不腰疼的,若是今天被冤枉的是她的女儿,那估计便不会这么轻易的潦草收场了吧。不过这平湖公主有点可怜,年近半百。却也没个子嗣环绕身边,想来也体验不到母亲回护女儿的那种心情。“也是本宫和你们母女投缘,尤其是雨绮这孩子。”公主知道梁氏心里还是有点怨气,接着说道,“不如以后让雨绮常来公主府玩。”说完她对身后的侍女使了一个眼色,侍女将手中的一个托盘呈了过来。“这是本宫送给你的。”她用保养的极好的手解开了覆盖在托盘上的锦帕,取了一块玉佩下来,她将玉佩亲手挂在了顾雨绮的腰上,“这是我公主府的腰牌,日后你若是想来公主府,随时都可以。可别小看了这玉佩,只要是在京城的地界,这玉佩可都是好使的。这东西虽然抵不上御赐之物,却也是极其珍贵的,你切要保管好了,不可弄丢。否则本宫可是不会轻饶的。”公主半叮嘱半恐吓的笑道。顾雨绮是识货的,自然知道公主给的这块玉佩代表着什么,别以为公主是个虚位,眼前的这位平湖公主可是大齐朝唯一一位封地在京城范围的公主。可见她地位之高。只要是在京城,公主封地的范围,持有这块玉佩的人便可随意出入任何场所,包括六部衙门。平时这种玉佩公主是不会轻易许人的,顾雨绮有点懵,为何公主会对才见了一面的她青眼有加,将这么重要的东西交到她的手上。难道真的是因为喜欢她的缘故?怎么可能!上一世,张宛仪也有这么一枚公主玉佩,所以她才可以随意的出入公主府,还有翰林院和六部衙门,在众多贵女之中简直就是风光无限,当年自己也曾为此而嫉妒过,可惜没办法,上一世公主连正眼都懒的看她一下,更别说是给她玉佩了。被公主赠与公主府的玉佩,不用说了,就是公主已经将她看成是自己人了。顾雨绮瞬间有点哭笑不得的感觉,她虽然预感到公主单独将她们留下是有所赏赐,却没想到是如此大的惊喜。她顿时感觉到自己的腰间有点沉甸甸的,似乎那玉佩太沉了。顾雨绮想要推脱,上一世费尽心机想要得到的东西,这一世不费吹灰之力就拿到了,可是她却觉得自己好像拿了一个烫手的山芋,恨不得马上扔掉才好。这是什么?这是宣布了她日后会和这些皇亲贵胄们牵扯不清了!她唯恐避之不及的啊!只是顾雨绮刚要将那玉佩还回去,就见公主素手一挥,“好了,天色也不早了,雨绮这手上的伤也要养着,你们还是早点赶回府里去。”说完自己先行离开,竟是连一点让顾雨绮反悔的机会都不给。我靠啊!这算什么事情!梁氏虽然才来京城不久,但是也知道公主府的权势,女儿得了公主亲赐的玉佩她自是开心的很,当下也没想别的,挽着顾雨绮离开了雅阁。远远的回廊下,公主身边的贴身侍女陪着平湖公主目送着梁氏母女离开的背影,不解的开口问道,“殿下为何要将那么重要的信物交给侯府那位才见一面的嫡小姐?”平湖公主露出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你见过三个皇子同时对一个姑娘上过心吗?”那侍女琢磨了片刻,随后哦了一声。别人或许没有注意,但是平湖公主这等生在宫廷,长在宫廷的人又怎么会不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在暖阁之中,顾雨绮的不卑不亢叫人刮目相看,她的从容,张宛仪的意外倒戈,叫本来一边倒的局面瞬间翻了过来,这种聪慧和气度不是普通贵女能做的到的。本来她也以为是顾雨绮将那三人推到水里,但是仔细琢磨一下,聪慧如她也就回过味来了。最最叫她惊奇的是,云翼的目光自打顾雨绮进暖阁之后就再没挪开过,太子殿下自小谨言慎行,也多看了她几眼,最后就是那个素来不动声色的小七云恪,他虽然一直在掩饰,但是只要多加留意就能看出他的目光也一直驻留在顾雨绮的身上。有趣了!她这个做姑母的还是第一次见到三个皇子同时关注一个女孩。状他木扛。顾雨绮小小年纪,若是真的能将赵家两个姐妹推到水里,倒也不容小觑,至少这武功底子还是有点的,只怕那个赌约,太子殿下多半是要输了。至于顾雨绮到底有多少的斤两,这就要等狩猎的时候再试试了。“可是殿下就不怕这位小姐拿着公主府的玉佩到处显摆吗?”侍女又问道。“本宫赏赐出去的东西,自然就能收回。对了,一会命人同样送一块玉佩给张宛仪。本宫就不亲自过去了。”平湖公主曼声说道,“哎呀,好累啊,一会叫御医不要走,给本宫也请个平安脉。”平湖公主说完缓缓的转身离去。回到侯府的顾雨绮却是彻夜难眠,处理了落水的事件之后,云恪那声顾才人就好象梦魇一样回响在她的耳边了。还有那个莫名其妙的才女之名是怎么回事?顾雨绮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活像是条被放在火上烤的鱼一样。这家伙居然也是重生的!这个念头如同杂草一样在她的脑子里丛生,疯长,叫她夜不能寐。怎么办?躲是多半躲不开了!以他的性子是断不会特意的留在岸边等自己的,若是他这么做的就意味着他不会放过自己!我了个大去!顾雨绮气恼的简直想要将床拆了才好,她翻来覆去的想了一夜,最后决定,反正也是躲不过去了,大不了她来个死不认账就是了!云恪现在如此的关注她多半是因为不甘心的缘故,或许时间长了,等他娶亲,再等他忙于谋夺皇位了,就不会在她的身上放过多的精力。这京城是不能久待了,培养杜夏成为自己丈夫的念头多半也要放弃了,她必须好好的利用这几年培养一点自己的根基出来,等时机成熟,她立马带着母亲包袱款款的拍马走人。只是云恪未来可是要当皇帝的人,这大齐的地头怕是蹲不住,所以她要及早谋划,出国定居!想到这里,顾雨绮立马满血满蓝复活,也不顾这是三更半夜的,赤着脚就从床上蹦了起来,塔拉着一双锦缎面的棉拖鞋,披上一件暗红色貂毛鹤氅就朝顾怀中的书房跑去,顾怀中的军功是马上打出来的,他的书房自然有最全的九州地图!同样睡不着的还有云恪,他现在才十五岁,未曾娶亲没有封王,尚住在宫里的思贤斋之中。他枯坐在书房之内,已经发呆好几个时辰了,在他面前的桌子上铺着一个素白撒金的扇面,上面是他亲笔题下的诗句,日出江花红胜火,墨迹已经干了很久。“殿下。”暗处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云恪这才猛然回过神来,“有事就说。”“殿下安排的这批孩子,大约训练了一个月,属下已经从里面选出堪用的加以培养,这是名册,请殿下过目。”从书房的暗处闪出一个人影,如同鬼魅一般。他跪在了云恪的面前,递上了一份名册。云恪打开了名册,匆匆的扫了一眼,随后拿起笔,想要从名册上划去几个名字,却发现砚台之中的墨早已经干涸了。他这才发觉,原来不知不觉自己竟然一个人发呆发了那么久的时间。“去把这几个人去掉。”他索性放下了笔,在名册上指出了几个名字,对那黑衣人说道。他说完后想了想,一摇头,“算了,就这样吧。另外这四个人你重点的培养一下。”他又重新指了四个名字,给那黑衣人看,“你可记下了?”“属下记住了。”黑衣人一点头。“指给我看看?”云恪淡淡的说道,他做事素来都谨慎。见黑衣人准确无误的指出他要的那四个人之后,这才将名册还给了他,“去吧。”“是。”黑衣人接过名册就一闪身再度消失在黑暗之中,不留一丝的痕迹。先开始指的那几个人是后来背叛他的。他本是想现在就除掉那几个人,但是想了一想,倒不如将他们留下,既然已经知道他们会背叛,何不加以利用呢。倒是后来的那四个人,却是真的要重点培养一下,尤其是杜夏。有趣,那女人居然口口声声说杜夏是她的人!好笑了,这未来的天下都是他的!又哪里轮得到那女人指手画脚的。难不成,重活一世,那女人的目标变成了杜夏?也是,未来的镇国侯,一生只有一个夫人,无疾而终,怎么看都是良配一枚。那顾雨绮的眼光倒是不错,前一世选了自己,这一世选了杜夏。不过。。。。。难道她以为上一世她耍弄了他,让他惦念她一生,重活一回,他就会轻易的饶了她吗?她若是不带着上一世的记忆也就罢了,或许这一世他不会过多的将精力放在她的身上,可她虽然死不认账,但是明明就是和他一样带着上辈子的记忆。想起今日在公主府,顾雨绮在听到他忽然的叫她“顾才人”时候,目光之中流转这的片刻愕然和惊恐,他的心底就涌起了一种莫名的兴奋。她记得他就好!顾怀中翌日清晨要去上朝,天没亮就匆忙的从望月居到书房里去拿东西才发现自己的大女儿抱着一卷九州志趴在他宽大的书桌上睡的不亦乐乎。公主别院的事情他自然是听说了,他本是想去看看女儿伤势如何的,可是偏偏昨天柳氏说自己胸闷缠着他不放,他才没去成丹霞院。现在在自己的书房看到了顾雨绮,他的心头也是一软。女儿的长发披散在身后,两只胳膊交叠着垫在头下,右手的手腕和左手的手掌都缠着厚厚的纱布。她光着脚,一只鞋子挂在脚上,还有一只被她踢到了门边,长长的睫毛下隐隐的有一小段的青黑,书桌上的火烛还亮着,已经燃烧到尽头的蜡烛显示着顾雨绮已经在这里看了很久的书了。顾怀中抱起了顾雨绮,任由那卷九州志从她怀里滑落。顾雨绮看了一晚上的地图和九州志,好不容易睡着了,自是打雷都不会醒,只是在顾怀中的怀里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感觉到女儿的手臂绕上了他的脖子,顾怀中的心底更是一片柔软,他对梁怀玉的感情连他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年轻的时候他是真心的喜欢过梁怀玉,可是后来。。。。。不提也罢。他甚至到现在都在畏惧着梁怀玉,所以对这个十年都未曾谋面的女儿也带着疏离之意。但是前一段时间的接触下来,他越来越觉得大女儿或许真的会是他的骄傲,血脉这种东西真的是玄之又玄。尤其是昨日她在公主别院的所作所为,被人添油加醋的讲着,就连他这个做爹的都觉得于有荣焉,看来他培养的方向真的没错,就连平湖公主都对顾雨绮青眼有加,将来没准这个女儿真的会前途无可限量。他没将顾雨绮送回丹霞院,而是送去了挽心斋,因为他忽然想见见自己的妻子,梁怀玉。天还没亮,挽心斋的门还是紧闭着,顾怀中敲了几下门,为了怕吵醒顾雨绮,他也没敢太过用力。睡眼惺忪的丫鬟听到敲门声前来开门,却发现是自家的侯爷站在门外,顿时给吓醒了一半,忙将侯爷让了进去。梁怀玉也是睡着的,睡梦之中听说是侯爷来了,她有点不太情愿的打开了门,却发现女儿在顾怀中的怀里睡的那叫一个香。顾怀中将女儿放在梁怀玉的床上,解释了一下,随后看着才从睡梦之中惊醒的妻子。现在的她素面朝天,身上只穿着一袭白色的亵衣,长发自然的披散在肩上,竟是比平日里见到的她更加的年轻,年轻的让他想起了过去与她初见时候的样子。见顾怀中盯着自己看,梁怀玉不禁微微的一皱眉,“阿囡也送来了,侯爷还有什么事情吗?”她拉起了被子将女儿盖住,摸了摸女儿的脚竟是一片冰冷,忙将自己放在床头的汤婆子拿出来用布包着垫到女儿的脚部帮她捂着。顾怀中见梁怀玉没有半点心思放在他的身上,言语之间大有驱赶他离开的意思,心也是凉凉的,“我去上朝,等回来再来看你们。”他只能低声说道。“不劳侯爷费心了。”梁怀玉冷冷的一笑,也翻身进了被窝,将熟睡的顾雨绮揽入怀里,“女儿受伤回来,侯爷可曾去看过一眼?”说完她手一挥,将刮起的纱幔落下,遮挡住了顾怀中的视线。顾怀中怔了好久,才长叹一声,缓步离开。她们娘俩与他似乎早就被什么东西给隔开了一样,就如同那道纱幔一般,她们自有她们的世界,而自己则站在这头,看不清,摸不到。顾雨绮右手上的掐痕没几天就好了,就是左手伤的重了些,梁氏为了怕她落下了疤痕,找回来各种药给她涂着,还整日用珍珠粉给敷着。顾雨绮养伤,梁怀玉本是不想她再上窜下跳的习武的,但是见女儿憋了两天,急得抓耳挠腮的,也就松了口,说起来她也有点后怕,若不是女儿习武防身,那日在别院只怕落水的就是顾雨绮了。那三个人可没顾雨绮的好心,将她推到水里还会想办法去捞她。一想到这个,梁氏就气的恨不得挽起袖子再去赵府将那赵家的母女三个揪出来再暴打一顿才够解气。所以顾雨绮说要练武,她比之前教的还要用心。又过了一个月的时间,顾雨绮的手已经完全好了,只留下一道浅白色的痕迹。到了冬猎节的前五日,顾怀中带来了公主府的邀请书,邀请顾雨绮一起去东山狩猎。大齐皇室一年有两次狩猎,一次是秋猎,是为了庆祝丰收而举办的,一次就是冬猎,因为冬猎节过后,大雪就会封山,而再过两个月就是春节了,冬猎这一年最后一次狩猎,深受皇家的重视,起先冬猎只是由皇子和大臣们参加,不过时间长了,就慢慢变成皇妃,公主还有大臣们的家眷都可以参加的皇家盛典了。大齐皇室先祖在马背上得天下,皇室的冬猎节也是热闹非凡,白天有各种狩猎活动,晚上还有篝火歌舞和百戏助兴。东山那边的皇家猎场,一年就开放这两次,最为声势浩大的还是冬猎节,逼近是临近新年了。见梁氏和顾雨绮都收到了公主府的邀请书,柳氏终于坐不住了。她已经忍了好久了,这些日子顾雨绮和梁氏的日子过得也太滋润了,更是完全没将她放在眼里,而且更叫她着急的是顾怀中似乎对顾雨绮母女也越来越亲近。即便是在望月居,他提起她们母女的次数也越来越多。开始柳氏还能忍着,有一天她终于忍不住了,和顾怀中大闹了一场,结果顾怀中非但没和以前一样哄着她,而是一气之下搬去了书房,一连睡了三天,还是她服了小去端茶道歉,顾怀中这才回了望月居。她缠着顾怀中也带着她去,可是顾怀中却是十分的为难,这种狩猎节上只有带夫人的,哪里有带宠妾去的。柳氏见自己是肯定去不成的,退而求其次,央求着顾怀中将顾思阳和顾思雨给带去。顾怀中本是也不想带的,但是架不住柳氏的软磨硬泡还是硬着头皮应了下来,带宠妾犯忌讳,但是带上庶出的子女还是说的过去的。得了顾怀中的应允,柳氏自是欢天喜地的去给儿女张罗衣服。顾雨绮那边不用她操心,但是自己的儿子女儿带出去那也不能让人看轻了才是。顾思阳和顾思雨都已经九岁,过了年就是十岁的年纪了,眼看着再过几年也就到了议亲的时候,必须要给他们安排一个好的前程才是。比起柳氏这边的欢快,顾雨绮就觉得整天有一朵乌云压在她的头顶上。冬猎啊!前世她参加过好几次,的确是个热闹的去处,若是以前她必定高兴的不得了,可是现在只要一想起参加冬猎就要面对云恪那个家伙,她就半点都笑不出来了。不光是云恪,张宛仪也是会去的,好尴尬啊!张宛仪在别院事件之后也发了帖子过府来问顾雨绮可好,顾雨绮知道她一方面是示好,另一方面是在试探自己。所以她虚与委蛇的回了一封热情洋溢的信,却是推说自己也染了风寒不便相见。可是躲的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该来的终究会来。三日之后,顾雨绮和母亲坐着侯府宽大的马车在定远侯顾怀中的护送下,浩浩荡荡的前往东山猎场,她们的马车后面还跟着一辆马车,里面坐的是顾思阳和顾思雨。东山猎场距离京城有两天的路程,各府的马车都是提前两三日出发的,所以一到冬猎节前,京城外的官道上就变得异常的热闹,各府均有马车出游,就免不了一路同行,就连路上休憩的驿站也客栈里都聚满了京城贵胄和他们的家眷,彼此寒暄,结伴而行。冬猎节已经延续了百年,沿途的百姓早就见怪不怪了,还有伶俐的将自家靠近官道的房子打扫干净出租出去,冬猎节前后好赚这些官家老爷们的银子。大家在京城攀比习惯了,出门自然也都不甘落于人后,倒是叫沿途的百姓和客栈得了不少实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