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宇文泰心中所想无非就是能够尽快凑足粮草调集正规军南下支援侯景,否则侯景一旦灭亡,高欢征服南梁的就是时间问题,如果有侯景继续在南梁牵扯他,那么自己还能趁机冒险偷袭一下高欢的后方,俗话说搏一搏单车变摩托,不博一下连机会都没有了。
元宝距坐在金銮宝殿上微笑着看着下面的群臣,他其实心裏也希望宇文泰能南下助侯景一臂之力,毕竟高欢是把他从中原赶出来的仇人,可是现在朝廷的保守派都不愿意支持出兵,无奈的他只能跟宇文泰说,搞一次群臣大讨论,只要是九卿以内的朝官都能在早朝时对出兵事宜發表看法。当然他也暗示了宇文泰尽可能的私下里多拉点选票。
这裏要补充说明一下西魏政权的体制,虽然西魏是由宇文泰牵头掌权,元宝距登基大宝的皇权政治形态,可是在宇文泰的下面是由一个个关中士族门阀组织建立的派所支持的中央政权,这些五花八门的派别主要有以下几个比较强大的集团为主:陇西派以右丞相杨忠为首,他们主张先安内再攘外,不主张对高欢用兵,关东派以大将军韩雄、御史大夫高宾为首,他们主张侵攻洛阳邺城等地,但是也不主张和高欢做正面对抗。陇右派以衞将军韦寿定为首,他们和少壮派的将领看法一致,觉得高欢是阻碍西魏统一的最大障碍,主张对高欢进行武力打击,支持出兵。客居派为首的是解司春等之前在尔朱荣手下投降过来的人,他们自然是站在宇文泰这边,剩下还有像苏绰这样的中庸派,两边都不得罪哪边得势往哪边倒。
在以上这几个派系之外还有其他五花八门的小派系,所以整个西魏朝廷更像是一个联邦议会制的国家,早先宇文泰刚刚入主关中,当地的士族门阀对他不了解,所以也不敢违拗他的命令,几次主动和高欢的正面对决即使是战败了也没人敢说什么,但是渐渐的他们对宇文泰劳民伤财的穷兵黩武感到厌烦,开始有针对性的拒绝他的命令,或者变相拒绝。
宇文泰似乎也感受到了关中士族对自己掌权的抵触情绪,没奈何只能时不时扛出元宝距这尊泥菩萨出来帮他说合、打圆场。但尽管如此很多时候宇文泰还是要看那些地方大佬们的脸色行事,因为人家手里握着兵和钱。这就是下克上的例子。
比如现在正在讨论的出兵南梁事宜,如果宇文泰独断专行一意孤行的要率军出征也没人敢站出来反对,但是一旦战败,那他就麻烦大了,关中肯定是政权大乱,万一再被高欢趁机拉拢策反过去几个重要人物,自己的政治生涯不但走到头了,很可能连小命都交代给高欢了。
但是讨论了许久几个派系除了互相攻讦,没有一点实质性的结果出来,连宇文泰自己都觉得实在无聊之极,眼下正是时机微妙的关键时刻,延误一天就对他们不利一分,一直拖延下去到最后只会是让高欢渔翁得利,轻易就占尽所有便宜,所以此刻宇文泰心裏其实心急如焚的。
和他一样心急如焚就是侯景了,萧纲已经接受高欢的命令宣布退位正式迎立萧道全为新皇帝,整个建康城处于完全无防备的状态,就等着高欢的大军入驻了。之前在南昌九江一带就食驻扎的陈霸先已经把降表交到高欢手里并跟他要钱要粮,他打算利用高欢的力量先击败侯景。高欢也不是傻子,降表他收下了,但是钱和粮要陈霸先自己上京来参拜新皇后再说。
萧铎此时也看出侯景已经是强弩之末,自顾不暇没有余力进攻江陵,于是几次三番催促王僧卞出兵主动攻击侯景部,但是王僧卞害怕中了侯景的计策,一直按兵不动,连陈霸先都写信给他,说他胆小如鼠不敢追击,自己力量不够,否则区区一个如丧家之犬的侯景,早就被自己拿下了。
王僧卞对陈霸先的来信和萧铎的命令感到腻烦,又觉得萧铎集团对自己过于轻视,他看到江东几大家族都纷纷投效到新皇萧道全的麾下,也是他就起了造反的心,也想带着部队去建康投奔萧道全。
说起这个王僧卞早年的时候在江东也是小有名气的一代豪杰,后来被萧铎招募到麾下担任参军,但是由于之前也说过这个萧铎是独眼龙,身患残疾,总是莫名其妙的怀疑别人对他居心不良,王僧卞这个人说话比较直接不会拐弯抹角,经常说一些让萧铎感到误会的话。
所以君臣两人并不算是同心同德,萧铎把王僧卞当豢养的家奴,王僧卞则仅仅是把萧铎当成自己的官场上司,所以到了危急关头两人都是各打各的算盘。萧铎认为王僧卞对面能力一般的对手可谓实力超群,但是一旦面对注入侯景这样打boss,他连正面和人刚一下都很谨慎,这不是萧铎希望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