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国北方六镇原本是防备柔然所建立的防御桥头堡,算是起到示警作用的前沿阵地,但是随着漠北政权的更迭,柔然被自己原本的奴隶突厥部所取代,但是六镇的作用依然没有改变,只是防御警示的对象改成了更加野蛮,更加凶残的突厥部罢了。高欢的出身就是六镇之一的怀朔镇,在这裏他认识了贺拔胜的弟弟贺拔岳,在这裏他也打响了自己人生的第一场辉煌战役。
既然是出来体察民情的,当然私底下也是为了让文武百官们体验一把恐怖的突厥部骑兵,高欢带着他们就往北走,一路上沿途的官员和百姓夹道欢迎,越往北走人口越是稀少,到了燕州境内的时候有的地方竟然是好几十里地荒无人烟,来到一些郡县的时候,很多地方居然十分落后贫穷,和黄河流域的那些地方完全不可同日而语,简直像是两个时代的人生活在一个国家里。
高欢带着这些深居皇城足不出户的官老爷们体验了一般农夫的乐趣,来到燕州慕容绍宗的家乡北灵丘郡的时候,他下令所有的官员都要在这裏干一场农活,不管是种菜还是种树还是收割,必须要贡献一石分量的劳动力上来。这可把那些平日里养尊处优的老爷们累坏了。
慕容绍宗等武将们到时还能应付,可是却苦了杨休之、徐明之、高隆之等人,特别是羊侃他其实体力也不是很好,加上南方人到了北方来,身体有些水土不服,一直上吐下泻的,这趟外出体验生活可把他坑惨了。北灵丘郡再往北走就是大宁郡,大宁郡往北走一点就是长城,越过长城就是玄柔、怀荒等军镇。
到了大宁郡的时候气氛愈发的紧张,不停的有警示的传令兵前来报告突厥人活动的迹象。高欢坐在大宁郡城内的太守府衙署里,文武百官们都安静肃立在下面,一个斥候传令兵跪在台阶下。高欢问道:“这是今天第几次入侵了?”羊侃答道:“回禀陛下,这时突厥人今天第四次入侵我方国境。”
高欢很不高兴的说道:“一日之间竟然就有四次的警示,你们看看此地的百姓过的是什么日子?整天提心吊胆的要面对那些强盗一般的恶徒,你们告诉朕他们怎么安居乐业?”羊侃不说话了,孙腾和司马子如对视了一眼,司马子如看懂了他的眼神于是说道:“陛下,恕老臣直言,其实在这蛮荒的边缘之地没什么好体察民情的,咱们不妨调头回往东去,当年臣在营州平州也经营了数年。”他这是在显示自己的资历。
高欢当即拍桌子道:“难道这裏不是国家的一部分吗?为什么要对此地发生的事情视而不见,边镇御敌就是因为敌寇肆虐,敌寇一日不除朕就寝食难安的。”羊侃和孙腾等人忽然听出了他这次远足的目的,当即纷纷低头不语,但是越是这样高欢越是恼怒,每一寸国土都是不能割舍的,因为国土上居住着自己国家的人民,为什么这些官老爷们对北伐突厥这么抵触?他们就不能不要那么自私的打算盘?
高欢于是冷冷的说道:“三天后继续启程,朕说了咱们要去的地方是怀朔镇,不到怀朔谁也不要跟朕提出改变行程的话,都退下吧。”这话说得司马子如浑身冷汗,赶紧跪在地上说道:“万岁万岁万万岁。”然后一个劲的对孙腾瞪眼,就是他给自己打眼色暗示,才使得自己刚刚被高欢一顿臭骂。
羊侃、慕容绍宗、杨忠、李虎、孙腾以及司马子如等人都集合在一间屋子里,羊侃叹口气道:“看来陛下这次是铁了心要北伐突厥部,这次出行明显是来探查敌情的。”司马子如说道:“老夫和陛下久居相处,从未见过他像今天这样生气恼怒,想来刚才真是差点就惹怒龙颜,你们也不提点我一下。”
这话明显实在说孙腾刚才对他的误导,孙腾没说话,杨忠开口道:“本将以为其实这个突厥既然如此张狂,我们不妨赞成皇帝的意思,和他们打一场,不论胜负对皇帝也算有个交代。”孙腾赶忙插嘴道:“侯爷,只怕事情没有你想的这么简单啊。”杨忠不明就里的问道:“太傅此言是何意思?”
孙腾解释道:“陛下春秋正盛,眼下正是大展拳脚想要做一番名垂青史的大事,突厥部不过是一个绊脚石,只怕后面还有更多更远的目标要去完成,国家本来就是新建起来的,此前数百年的战乱早就民生凋敝百姓们压力很大,现在如何还要继续穷兵黩武,国家就会很危险。这打天下容易坐天下才难啊。身为臣子我么不禁要为百姓着想,更多的是要为陛下着想。”
羊侃,司马子如等人纷纷点头赞同他的言论,特别是司马子如。李虎这时开口道:“本将倒是也赞同两位大将军的意见,这个事情最好咱们有个计划顺序,国家新建其实不宜大动干戈,但是突厥部久为边患又不得不想办法处理,倒不如跟陛下上书,就说半年之内修生养息,给百姓和军队都喘息的机会,半年以后正值秋收之时,那时节我们也是养精蓄锐,或许可以和突厥一战。”
孙腾是搞外交的,他知道两国一旦开战就很难讲和,一旦一方处于劣势再去跟人讲和,本国就没什么提条件的本钱,所以他也不忘提醒道:“所谓兵者慎行也,如果一旦要开战务必力求争胜,因为一旦战争失利接下来就很有可能丧权辱国,这些我想诸位大人都心裏清楚。”大家纷纷低头默然无语,一个是因为孙腾说的在理,在一个是因为谁都没有把握能够打败强大的突厥人。
以前因为柔然的强大,北魏也时常遭到其侵扰,最落魄的时候不惜以和亲为手段,现在更加强大的突厥人来了,他们完全没有概念,到底该怎么和这些蛮族作战。都说他们骑兵强大勇猛,可是到底怎么个厉害的方法他们不知道,也不太清楚,只有一个很模糊的概念想法。
高欢也自己在寝宫内生闷气,一旁的瑶琴不住的安慰他劝解他,这次远足他只带上了她,是因为瑶琴的性格是那种外表柔弱但是内心很强硬的女人。他也知道她不像娄明春尔朱氏姐妹那样适应深宫内院的生活,所以只要有外出的机会,他必然是要带上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