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血色的阳光给乌云城镀上一层血红。
将军府的厨房里萦绕着腾腾的蒸汽,大锅里的水已经沸腾,正冒着滚滚水泡。
一个还未放在锅上的大蒸笼里,全身赤|裸,被洗得干干净净,同时也被凉水冻得面白唇青的宝宝给细小的棕叶捆住了手脚,蜷在那蒸笼里,用已显沙哑的稚嫩声音哭叫着。
“妈妈,宝宝痛……妈妈,宝宝好冷……妈妈呀,你在哪里……宝宝要妈妈……”
没有人理宝宝,厨房里静悄悄的,没有半个人影。
锅里的水发出滚滚的咕嘟声,灶肚裏的柴火不时响起一两声噼叭,厨房外嘈杂了一阵子的院子不知何时已经安静了下来。
宝宝的哭声渐渐微弱,哭累了的宝宝睁着漂亮的大眼睛,噙着眼泪看着那空空的厨房大门。
透过那大门,正好可以看到一抹残阳。血红的色彩映在宝宝眼里,宝宝的眼睛似乎也染上了一抹血红。
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宝宝敏锐的耳朵马上捕捉到了那已听惯了的声响,幼小的心灵突然莫名其妙的感到一阵发自灵魂深处的安宁。还未正式学会思考的宝宝,出奇地有了此生第一次思维清晰的自主想法:宝宝不怕……
马蹄声在厨房门前停下,宝宝瞪大眼睛,眨都不眨地看着门外。
一条高大的人影映入宝宝眼帘,那高大的人影遮住了门后血红的残阳,逆着阳光的方向令宝宝没法看清那人影的长相,可能就算能看清宝宝也不会形容。但是宝宝已经可以很准确地分辨出九种颜色,宝宝看到,那人影的两鬓,是雪一样的纯白。
“那是妈妈衣服的颜色!”宝宝这样想着,冻得苍白的脸上露出甜甜的笑容。
几乎是飞奔一般的,那有着斑斑白发的人影奔到了蒸笼前,将宝宝一把抱起,伸手一抚,那捆得宝宝无法动弹的棕绳顿时纷纷脱落。
宝宝现在看清这人的脸了,他很好看,脸上挂着像妈妈一样的微笑,眼神也是跟妈妈一样。虽然他身上有着一股难闻的腥味,可是宝宝并不反感,当他将宝宝抱起来的时候,一股暖流顺着他的掌心淌进了宝宝体内,在宝宝四肢百骸中温柔地流动,那寒冷的感觉顿时一扫而空。
被他那双大手捧着宝宝感到自己好像回到了妈妈的怀里,宝宝咯咯大笑起来,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去抓他的鼻子,奶声奶气地叫着:“叔叔,叔叔!宝宝喜欢叔叔!”
他用双手捧着宝宝,将宝宝高高举起,年轻的脸上绽出最温柔最温暖的笑容,“哈哈,有小茶壶嘴儿,是个儿子,我秦仁有儿子啦!”
他像个孩子一般大笑着,双手举着宝宝,原地转了好几个圈,然后笑容一敛,满脸严肃地说:“以后不准叫叔叔,要叫爸爸!知道了吗?叫爸爸!或是老爸、老爹、爹爹、最帅的老爸……什么都行,总之不能叫叔叔!”
宝宝没有回答,他咯咯笑着,身上的寒冷早已在三少温和的内力下驱除一空,苍白的脸色变得红润,乌青的嘴唇也变得粉|嫩。
三少一手抱着宝宝,风一般掠出了厨房,继续向下一间房间搜寻而去。宝宝没有事,他心花怒放,可是还有一个让他始终牵肠挂肚的女子,还不知怎样了。
秋若梅紧闭着双眼,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泪珠,光滑的脸上遍布泪痕。
她从未曾哭出声音,即使哭泣,她也只是默默地流泪。
房外曾嘈杂了一阵,不过现在安静了,也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秋若梅从未想过会有人来救她,她向来独行江湖,行侠仗义,被她帮过的,多是些贫苦百姓,弱质妇孺。在江湖中,她根本就没有一个朋友。
更何况,魔门势力已遍及天下,强如逍遥山庄、铁血啸天堡而今亦只能联手与魔门对抗,方能保持平衡局面。如今的江湖早已经黑白不分,是非颠倒,英雄寥寥。
而那比她小了几岁的少年郎君,如今也已魂归天外,恐怕尸骨都已成灰。
她还能祈求谁来救她呢?
正伤心绝望间,那紧锁的房门突然砰地一声,被人大力推开了。
秋若梅紧闭着眼睛,心道:“来了!”眼见这被凌|辱的命运无可避免,秋若梅暗暗用牙咬住了自己的舌头,只待进来之人一有异动便嚼舌自尽。
突然,一阵熟悉的笑声传了过来,秋若梅听在耳里,心中大震,这不是宝宝的笑声吗?
“妈妈,妈妈,宝宝来了,妈妈今天好漂亮哦!”
宝宝稚嫩的声音传入耳中,秋若梅心痛欲死,眼泪又不由自主地淌了下来。
该千刀万剐的恶贼,竟把宝宝带到这裏来,让宝宝看我遭受凌|辱!不,绝不能让宝宝看到,我一定要死,没人会对一个死人感兴趣的!
秋若梅张开了嘴,粉红的小舌尽量伸出口外,两排雪白的贝齿正准备狠狠咬下时,忽听一个略带着几分惫懒,却让人听了无比舒服,无比温暖的声音传入耳中:“梅姐,嚼舌自尽可是很痛的,还是不要了吧?”
秋若梅心神剧震,难以置信地张开双眼,只见一个有着斑斑白发的少年抱着光溜溜的宝宝,站在床前笑嘻嘻地看着自己。
熟悉的蓝色长袍,在梦中念了一遍又一遍的惫懒笑容,亲手抚过,亲口吻过的俊脸,好像有一点贼兮兮,有一点下流,却总是无比温暖的眼神……
他,不正是自己日夜思念,原以为早已魂归天外的秦仁吗?
“梅姐姐,小弟来了,你怎地一句话都不跟小弟说?”还是那嬉皮笑脸的说话方式,还是那亲切又略带点无赖的称呼与自称,少年还是那少年,只是他的身躯更加雄壮,双鬓也变成了斑白。
只是他的双眼中,依稀有泪光闪动。
原来你还活着……
抱着宝宝,三少走到床边,看着穿着新娘一样的盛装的人儿,伸出手去,轻轻拭净了她眼角的泪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