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振华连忙开门,探出脑袋来张望。他前段时间听潘水生和刘梅都念叨过,潘卫国参军期间出了秘密任务,有段时间没有音信,搞得这二位着实紧张,现在听见潘二宝回家了,那两位应该也能放下心事,他便想凑凑热闹。然而,谭振华出门只是见到了一个虎背熊腰的背影,潘二宝在潘水生和刘梅惊喜的询问声中,飞快地关上了门,就仿佛他不是正大光明地回家,而是做贼一般。在谭振华的印象中,潘二宝可不是这样的性子。年长两岁的他,虽然长得膀大腰圆,颇有乃父之风,但是待人一向和气,从没有仗着身板欺负别家孩子的恶行,而且最喜欢带着楼里的一众小萝卜头一块玩耍,颇有人缘,在谭振华没有崭露头角之前,一直是附近一圈的孩子王。今天潘卫国的表现,着实反常,谭振华莫名奇妙地摇摇头,但也只当他长时间没回家,有些体己话要向老爸老妈私下说,便也没多想,径自回了自己屋。然而,就在他拿起一本闲书随便翻看了几页,觉得没意思,正想上书架上换一本的时候,忽然听见,在走廊那端,隐隐传来了哭声!谭振华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凝神倾听,那哭声隐隐约约悲悲切切,明显是发出声音的人强行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但是,凭着最近日子以来,谭振华和潘家二位长辈的密切交往,他可以非常肯定,发出这声音的人是刘梅!这就不对了。谭振华知道,刘梅那是个风风火火的的性子,说她是个女汉子也不为过。虽然有段时间没见儿子,但是,绝不会因为这事哭泣,况且,今天是元旦,能在今天见到久无音信的大儿子,刘梅应该开心才是,可听这个哭声如此悲切,其中一定有重大的缘由!谭振华坐不住了,潘水生一家,与他可以说休戚相关,他家里的事情,谭振华一定要管!于是他出了门,这才发现,走廊里有好几个脑袋伸出来望向潘水生家的方向,彼此还在交换着探寻的眼神,显然,听见刘梅哭泣的,不止他一个。谭振华在几个探出来的脑袋询问的眼神中,敲响了潘水生家的门。开门的是潘大宝,这个一向豪爽的汉子,此时的脸上布满阴云,看见谭振华,也不打招呼,只是冲他点了点头,直接让进了屋,随后,“呯”地一声用力关上了门。谭振华进屋就看见,刘梅满脸泪痕地坐在床头,一手搂着潘卫国的肩膀,一手抹着眼泪,潘卫国则跪在她跟前,头埋在刘梅膝上,潘卫东则杵在一旁双拳紧握,满脸的咬牙切齿,也不知在和谁生气。他忙问潘水生:“潘叔,你们两口子前段时间不是老在唠叨二宝哥吗?二宝哥难得回一次家,应该开心才是,这是怎么了?”潘水生黑着脸回答道:“二宝他,他,他被退伍了!”谭振华闻言愕然,二宝才当了两年兵吧,照华夏惯例,至少应该还有一年才是,而且,什么叫“被退伍”?他忙问道:“潘叔,被退伍是啥意思?难道,二宝哥在部队上犯错误了?”潘水生没好气地说道:“他是犯错误了,他犯的错误就是该死没死掉!”一听这话刘梅顿时不干了:“姓潘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我儿子就活该去死?”潘水生气结道:“我……”随后长叹一声,颓然跌坐在椅子上。谭振华更是奇怪,不过看老潘这两口子都没有解释的意思,只好将目光转向站在一旁不知道在跟谁生闷气的潘卫东:“小宝,这到底怎么回事?”潘卫东刚要开口,就见潘卫国站起身来,肃然说道:“人是我丢的,还是让我自己来说吧,振华也不是外人,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也没啥好隐瞒的。”他挨着刘梅坐下,然后缓缓开口:“事情要从去年春天说起,那个时候,我刚到部队上一年多点,因为我身板壮实,有把子力气,所以刚到部队就被上面看中,分为了迫炮兵,所以我的主战装备是一门60迫,到部队就练了一年多的开炮。”“那天,部队接到了命令,说有秘密任务要立即开拔,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所以大伙儿也没多想,跟着大部队就上了火车,等下车了才知道,原来,我们被派到了南疆。”“南疆现在是什么状况,我不说你们也应该知道,大伙儿虽然是稀里糊涂上的前线,不过既然选择了当兵,那就要有随时参加战斗的心理准备,既然来了,那就抄家伙上呗。”“本来,我的位置是稍微靠后的,毕竟我是炮兵,虽说打的是60的小炮,毕竟离最前线还是有点距离,相对还是安全些,但是那天,出状况了。”“猴子毕竟也是打老了仗的,那天他们悄悄运动了几门重炮突袭了我们的一个阵地,一下把我们两个班全闷在了里面,一个都没跑出来,这下团里面气急了,团长当场就摔了杯子,发誓要把那几门炮找出来干掉。于是临时抽调人手,组织了3个侦查小队,打算摸过去寻找敌人的炮兵阵地,我因为一直练的就是打炮,对射击诸元比较清楚,所以也被选上了,参加了其中的一个小队。”“我们小队一共三名战士,分别是我、王大柱和李向东。接到命令,我们带了武器、一点干粮和水,然后背了一部电台就出发了,因为我身板最大,所以电台是我在背。这次我没带炮,而是拿了一支56冲。”“那天夜里,我们悄悄绕过了敌人的前线阵地,顺着林子就摸到了敌人的后方,开始的时候很顺利,我们几乎没有遇到什么危险,很快就到了预定观察点附近,这里是一个小山坡,下了坡再穿过一小片林子,就到了我们的目的地。但是还没等我们庆幸,就碰见了大麻烦,因为我们看见了一块牌子,上面歪七扭八写着几个字,我们不认识,但是,上面那个大大的图案大家都能看得清,那是一个点着了导火索的地雷。”“自1978年下半年开始,猴子就已经加紧在边境扩军备战,他们有计划地在边境地区炸桥,毁路,设障,埋雷,南云方向除了两座大桥被堵塞无法通行外,其余桥梁都被炸毁,这还不算,猴子们在边境地区的大、小通道上全部布上了地雷,一些重要区域还拉上铁丝网,设置了竹签,钉板,这些地雷主要是防步兵地雷和反坦克地雷。”“说起来还真是气人,猴子布置的防步兵雷主要就是我们华夏当年援助他们的58式胶壳防步兵地雷和59式破片防步兵地雷。除此之外,还有些他们自己生产的由东汉斯国家兵工厂专门为其研制的PPM-2型反步兵地雷,其他乱七八糟的还有些毛熊援助的地雷以及米国撤退后遗留的一些防步兵地雷。”“不过,要是一个雷区的话,那必然还有反坦克地雷掺杂在其中。猴子用的反坦克雷主要型号还是我们华夏当年援越的46式,54式压发反坦克地雷,当然,如果有苏俄制TM-46、TM-57式反坦克地雷出现也不算意外。猴子布防步兵雷主要是压发雷,绊发雷,也有少部分为定向地雷和跳雷,而现在,就有这样一个雷区拦在了我们的前进方向上。”“可是这里已经在猴子境内,我们不熟悉道路,不知道有没有别的路可以通行,所以,要想继续前进,我们只有一个办法,就是穿过这片雷区。”“虽然大家都知道地雷的麻烦,也知道猴子喜欢玩这一招,但是在自己家的阵地的后面布置雷区还立上一块这样的牌子,这特么的也太不合常理了,谁知道猴子是不是在虚张声势,难道我们三个大活人就被这样一块牌子给吓回去了?”“我们三个商量了一下,都觉得这事很可疑,而且,就这么的被块牌子挡住了,回去也没办法跟上面交代啊?所以我们都决定继续向前。我们这个小队中间,王大柱接受过侦查训练,李向东曾经参加过79年的大战,只有我是个新兵,但因为我最精通射击诸元的计算,所以我们商量了前进的队形,王大柱打头,李向东跟随,我殿后,每人相距10米左右,后一个人沿着前面人走过的足迹前进,这里面,最危险的当然是打头的王大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