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尽管谭振华是大老板，尽管他刚刚花费巨资邀请公司的全体成员一起来了趟华夏探秘之旅，且所有人对华夏的印象都还不错，但是，他的提议还是不出意外地遭到了全体反对。反对的意见五花八门，从距离太远不便于沟通管理到供应链不完善，零部件采购困难再到政策走向不明朗，投资风险过大等等等等不一而足。虽然按照ARM公司目前的股权构成情况，他实际上掌握着独裁的权利，但强行通过这样一条决议也是不合适的，至少在目前，谭振华还不想在ARM公司内部留下他是个独裁者的印象，那对他将来想要开展的计划极为不利，甚至有可能导致公司内主要人员的出走，这种事情在不列颠这样发达的商业社会实在是太司空见惯了。不过最后小谭谭还是发了狠，他让克里斯·库里将所有生产ARM电脑所需的元器件及设备供应商整理了一份明细，并且扬言，就按照这份明细，他谭振华决定自己在华夏投资一家工厂搞定这上面的所有设备和元器件供应渠道，并在供应链重构这件事上放弃自己身为公司控股股东的裁决权，只要求公平地参与ARM公司供应链竞争。无论是赫尔曼·豪泽还是克里斯·库里都被谭振华最后表现出的决绝气势所夺，同意了他的方案，并且表示，只要老板投资的工厂与其他供应链竞争对手的条件相差不那么远，那他们就会选择老板的工厂——开玩笑，他们还从来没见过，甚至听都没听说过，这世界上还有能这么干的老板。至于苏菲·威尔森和史蒂夫·弗格这两位新加盟的博士，他们因为对谭振华并不熟悉，所以非常聪明地选择了对谭振华最后的方案不发表意见，对于他们两人来说，更重要的是公司能够为他们正在研发的CPU保证足够的资金投入，至于这钱是怎么来的——那谁在乎？谭振华最后还是有些怏怏不乐地离开了ARM，这不仅仅是因为他的目的未能完全达到——其实在他提出在华夏生产计算机的时候，就已经设想过这种可能，他郁闷的其实是公司里所有提出反对意见的人所罗列的理由其实都挺有道理的。当前的华夏，的确如库里他们所说的那样，无论从物流的及时性、信息沟通的时效性亦或是元器件采购的便利性等几个供应链组成的重要环节方面都不具备与不列颠本土、倭国、南高丽、甚至台岛竞争的能力，恐怕唯一有些优势的就是便宜的人工成本了——甚至就连这一点在与周边的几个东亚电子产业发达国家和地区相比都不算显著，因为尽管此时华夏工人的平均工资水平只有一个月几十块人民币，但其生产效率要低得多且人民币兑美元的比价按官方汇率还是1：3左右。这也是当前华夏出口的工业制成品中，主要以轻工业品特别是纺织品为主的原因，毕竟在此时的华夏，熟练的成衣工人来源最为广泛可靠，几乎每个家庭的女主人都能熟练地使用缝纫机和针线，就连谭振华老妈这样的半桶水医生都不例外。然而他还是下决心要做这件事，并且也决定了要将这家工厂设立在华夏改开的桥头堡——深川。这么做，除了能获得最大程度的政策支持以外，还因为深川与香江只有一河之隔，而香江在可以预见的未来，必将成为国际贸易中重要的转口港，无论从物流运输还是元器件采购方面，都能获得最大限度的比较优势。而且谭振华刚才粗粗浏览了一遍库里提供的设备及元器件供应商名录，发现其中除CPU以外，有相当多的零件生产厂家都是东亚的，尤其以倭国为主，这就更给了他充足的信心。倭国与香江的距离不远，而且绝大多数的倭国厂商都会在香江设立办事机构，并以此为向华夏大陆进行贸易的前进基地，谭振华相信，与这些厂商达成长期的供应链协议应该是有可能做到的。嗯，还有一个人也许能在这件事中发挥意想不到的重要作用，原东芝电子微电子实验室主任藤尾增冈君现在可已经是咱的人了。哎呀，提到了东芝，总感觉好像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就要发生了……那个还未谋面的熊谷川，与老毛子的生意究竟做了没有呢？这事儿，要不要掺和上一脚，又怎么掺和上一脚才好呢？谭振华想着这些事情，走进了雅各布·罗斯柴尔德的办公室。已经与他多次合作，且每次合作都获利颇丰的雅各布对谭振华的到来无比欢迎，而且对他的态度也早已经从第一次见面的居高临下变成了现在的将其视为平等的合作伙伴，于是一见面就先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并且不用谭振华要求，就自动拿出了自己珍藏的最好的红茶来招待。话说，原本雅各布是想把谭振华当成自家安插进华夏的代理人来用的，指望着这小子要是听话，就赏他一点残羹剩饭做为奖励，想来罗斯柴尔德家的残羹剩饭对这样一位来自贫穷国度的小家伙来说，就已经是了不得的财富了，可现在的情况却是，两人的合作好像一直是由谭振华占据着主导地位且自家通过与这位华夏小家伙的合作，不断地获取着巨额的利润……资本家么，能给自己带来超额的利润的合作伙伴，那必须是最好的朋友。所以雅各布早已经将谭振华当成了自己的忘年交，互相之间的谈话就变得非常的随意，连谈到某些比较敏感的话题时也是如此。“埃里克，按照你的策略，我们的公关小组有计划地对麦道过去的事故情况进行了针对性报道，同时也暗中散布了很多不利于麦道的流言，这些流言和报道起到了一些作用，根据我们调查的结果，目前麦道客机的上座率远远低于同级别的其他机型，这也让各大航空公司对麦道施加了更大的压力，同时你应该也观察到了，目前麦道的股价一直在低位徘徊，这对他们从资本市场上融资显然是非常不利的，不过目前来看，仅仅凭借这些手段，要击败甚至分拆麦道，难度还是相当的大。”雅各布对前段时间的工作进行了言简意赅的总结道：“埃里克，你，我，还有我们的几位合作伙伴都已经从做空麦道上挣了不少钱，但对于麦道这样体量巨大的企业来说，这些都还不是致命的打击，因此，我们最主要的那两位合作者对此显然很不满意。”谭振华皱眉道：“你说波音和梅隆？他们从这次的事件中应该已经获得了相当大的利益了吧？不管是从资本市场还是从实际的订单角度，他们才应该是最主要的获利者吧？他们还有什么不满意的？”雅各布摇摇头道：“埃里克，站在朋友的立场我得提醒你一句，你现在虽然已经是一名非常成功的商人，但你还不是一名合格的资本家，你不了解包括我本人在内的这些资本家究竟有多么贪婪，你已经吊起了他们的胃口，给他们创造了一个机会，那么，他们绝不会止步于现在获得的这些蝇头小利，他们要的，是你向他们描绘的那个最大的利益。”谭振华无奈地摊摊手道：“虽然我也很想要那个最大利益，可目前这种情况下，我真的已经尽力了，我听说FAA的事故最终调查报告最近就要出炉，那应该是最后的机会，到那个时候事情会发展成什么样子已经超出了我能预见和左右的范围。”雅各布点了点头，忽然抬眼正视着谭振华，一字一句地说道：“埃里克，有人让我转告你，麦道的事情，你不要再插手了，他们将全盘接手，当然，你依然可以在资本市场上运作，他们不会干涉你在这方面获利。”谭振华微一愣神，随即豁然而起，盯着雅各布，用颤抖的声音问道：“雅各布，难道他们要……”雅各布却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甚至都没有敢于与谭振华的目光对视，而是垂下了眼睑，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勉强听清的声音小声说道：“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听说，他们好像有一个PlanB。”没来由的，谭振华觉得自己就像掉进了冰窖一般，浑身的血液都在这一刻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