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振华收到了自清迈发来的一份电报，电报上只有三个字：“状态一”。这是他与鲍燕来约定好的暗语。上一次的清迈之行，他绝不仅仅是调停了缅玉各方的利益、消弭了战火，也不限于与迈克·包华斯达成了某桩秘密的协议。当从迈克·包华斯处得知了CIA正在进行的罪恶勾当之后，他就知道，有些事，必然会发生。为了应对那些事，他当然也为此做好了充足的准备。这些准备，也不仅仅限于与815军区达成了暂时放弃金三角的这一战略决定，更不局限于抓紧时间为鲍启侠部筹措了巨额的军火、药品补给，更在于，他们还详细地讨论了可能出现的状况并制定了详尽的应对措施。因为他和鲍启侠等人都知道，随着昆撒部在CIA的支持下逐渐恢复力量，他们的野心也必然随之膨胀。815军区撤离了金三角，使得这片土地暂时失去了最高权力的掌控者，成了事实上的法外之地，而这，也成为了昆撒部生存的最好土壤，他们必然会立即接管这一地区，并扩大其鸦片种植范围，以期获得更多的利润，供养更加庞大的军队。这当然也是CIA希望看到的结果。在别国的内部种下毒瘤再催熟它，并将之作为米国可以随时干预别国内政的借口，不正是他们惯于玩弄的伎俩么？不过谭振华认为，昆撒和张书荃尽管嚣张，却也是从枪林弹雨里厮杀出来的老油条，至少对敌我力量的判断不应该出现大的偏差。所以他们大概率会在第一步行动中采取驱逐815军区，但不与政府军产生大规模冲突的战术。这种情况，就是约定好的所谓“状态一”。而且他们骤然获得了原815军区经营了两年的地盘，也需要将其逐步消化，毕竟金三角内部的村寨和各种小股武装势力多如牛毛，想要将其整合并引以为己所用，这些都需要时间。但谭振华并不想给他们时间。所以，他叫来了大管家凯文，让他给仰光发一份电报：“NOS系统已入手，2天后发出，请查收。”NOS系统，自然就是被谭振华当成作弊器，寡廉鲜耻地以之赢得了王南木与吴觉温公路赛的那个玩意，由米国HOLLEY公司开发生产。显然，这是一封发给吴觉温的电文，全缅玉大概也只有他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恐怕也只有他才会对这个东西感兴趣。但是，这封电文的重点，根本不是什么“NOS系统”。吴觉温看完了这封电报，转脸对自家老爸吴钦纽说道：“振华他说，让我们执行第二套行动方案。”这行电文中，唯一的那个阿拉伯数字才是重点！吴钦纽点了点头，心中了然，他拿起了电话，拨打了一串号码。……“将军阁下，你来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几天之后，仰光，总统府官邸。吴乃温总统将一叠资料狠狠砸在了吴钦纽面前，嘶哑的嗓音宛如一头猛兽低沉的咆哮。吴钦纽皱着眉头拿过了资料，先扫视了一眼屋内另外两人，才开始了阅读。而在他阅读的时候，整间屋内都没人发出一点声音，国防部长苏貌将军及经济与贸易部长吴埃梭温和总统吴乃温一样，都紧紧盯着吴钦纽的神色变化。然而，他们什么都没能看出来。吴钦纽面无表情地仔细看完了材料，随即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个立正，对着吴乃温总统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才道：“对不起，总统阁下，这件事我事先并不知情，这是我的失职，请处罚。”“你说你不知道？”吴乃温总统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微微有些走调。吴埃梭温则满脸讥诮之色地说道：“钦纽将军阁下，你这么说，未免有些避重就轻吧？谁不知道，你与那些反政府武装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你还能不知道这件事？”吴钦纽正色道：“总统阁下、部长先生们，我必须说明，我的确与不少反政府武装有联系，并正在积极争取让他们放下武器、回到谈判桌上——但是，这是基于一个前提，这些反政府武装都必须承认“一个缅玉”的基础框架，也只有在这个框架前提下，我才会与其进行谈判，力争通过和平的方式解决分歧。事实上，大多数“民地武”的要求只不过是执行当初《彬龙协议》的内容，给予这些民族足够的自治权利罢了，但是，这支武装不一样，我不会和他们联系，也不会和他们谈任何事。”他顿了顿，手指那叠资料用异常坚定的声音说道：“昆撒领导的武装力量，已经明确提出了建立“掸邦共和国”的政治纲领，这不是争取民族权利，这是赤裸裸的分裂国家的行为，他们是应该被消灭的敌人，不是可以谈判的对象！”这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铿锵有力，苏貌将军听得微微点头，吴乃温也仿佛被打动，没有再继续用先前的语气压迫式地追问，只是直直地凝视着吴钦纽的双眼，仿佛想透过那双眼睛看穿他的内心。吴钦纽无比坦然地与总统对视，因为他说这段话绝对是出于真心实意，至少其中的大部分是的。然而，有人并不打算这么轻易地放过他。“那你怎么解释这一段？”曾经的盟友吴埃梭温拿过了那叠报告，翻到了其中一页，手指其中的一段念道：“据信，掸邦东枝茵莱湖以东地区蕴藏储量丰沛的金矿，具有极大的开发价值。”他放下了报告，再次用略带讥诮的语气说道：“吴钦纽将军阁下，看这次昆撒部的进军方式，与当初缅共谢力部进军抹谷、彭佳声部进军太公当，是多么相似啊！”“吴埃梭温部长阁下是在指责我与鲍启侠和昆撒部勾结吗？”吴钦纽不亢不卑地应道：“那么我有一个问题，如果你的指责是确有其事的话，我应该是与缅共鲍启侠部最先达成了交易，那么，我又为什么要如此大费周章地让昆撒进攻鲍启侠，以获得东枝茵莱湖地区的控制权呢？直接与鲍启侠继续合作，不应该是我的最佳选择吗？”“也许是你与鲍启侠有了分歧，也许是昆撒眼红鲍启侠的地盘，他们两家分赃不均，也许是你不想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这是你们之间的问题，我怎么会知道？”“所以我不惜将我的合作范围从鲍启侠扩大到彭佳声、都宰，现在又增加了一个与之并不和睦的昆撒？这种与敌对势力相勾结的事情，不应该是合作的对象越少越好，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吗？吴埃梭温部长阁下是在怀疑我的能力还是在怀疑我的智商呢？”“也许你就是想把更多的势力拖进来，好把局面搅得越来越乱，这样你才有可能火中取栗，觊觎……”“行了，吴埃梭温，你别说了。”沉默了半天的吴乃温总统终于再次开口制止了女婿的口无遮拦，他转向了吴钦纽道：“钦纽，我这次相信你，但你必须立即给我一份详细的报告，你要查清，这是不是一个谣言，那里，究竟有没有矿，是不是金矿。”顿了顿，他又说道：“这一次，不能再像太公当那样处理了。”屋内的三人都明白了总统的言下之意，如果东枝茵莱湖地区真的有金矿的话，这次，必须完全彻底地掌握在政府的手中！因为缅玉现政府，太需要这笔实实在在的财富了！吴钦纽沉声答应道：“是，总统阁下，三天之内，我肯定会给您一个交代。”三人陆续退出了吴乃温的办公室，而当吴埃梭温的背影终于消失在走廊尽头的时候，故意落在后面与吴钦纽走在了并排的苏貌上将突然拉住了他，在他的耳边小声问了一句：“钦纽，我猜这一次，你是站在我们这一边的，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