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像古时候的围猎。”谭振华是这么向申宗义解释自己的策略的：“先把猎物可能逃窜的方向都给堵死了，猎物就只能按照预定好的路线跑，也就自然而然地掉进了陷阱——就比如佳能，目前，在它的销售占比中，倭国本土大约占30%，亚洲其余国家大约占7%，米国占35%，美洲其他国家占8%，欧洲加在一起占20%，也就是说，米国才是佳能的第一大市场，如果它丢失了这个市场，对于佳能来说，那必然是伤筋动骨的，必须从其他市场找到一部分弥补，而纵观当今全球，对倭国企业来说，最有可能在不久的将来弥补这一块市场的，只有我们华夏，所以申伯伯你看，对于这次的招标，最积极的就是那些倭国企业了，因为他们都知道，这是他们最好的选择。”申宗义微微点了点头应道：“不错，我也有这个感觉，这次我们放出的标，应对最积极的就是倭国企业，派出的来访人员规格也是最高，类似佳能这样，社长亲自出马的都有好几家，本来我还以为是看在了你的面子上的，现在想想，恐怕你说的那个因素才是最重要的。”“是啊，所以佳能的压力才大。”谭振华笑道：“那么多倭国企业都得到了成果，也就是说，都有了一个可靠的、增长极为快速的庞大未来市场，可他们佳能却被挡在了门外——如果说来自米国那边的打击是无差别的，大家遭受到的损失都差不多的话，那么在华夏这里却有了明显的差异，此消彼长之下，佳能的处境就不那么美妙了，生意场也便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御手洗冨士夫是个经验丰富的舵手，当然明白这个道理，这种情况他是绝对不能允许出现的。”“这么说来，他同意转让最新的光刻机的技术了？”谭振华摇了摇头道：“那是不可能的，申伯伯，我这么说吧，尼康和佳能的技术水平基本上在一个水平线上，目前能够批量提供给市场的光刻机使用的也只不过是436nmg-line光源，可以满足0.8-0.35微米制程芯片的生产，使用更短波长365nmi-line光源的光刻机目前尚未能完全解决工程化量产的问题——不过就算他们解决了，我们也买不到，更别提向我们转让技术了，那是“巴统”必然禁止的事情。我的“华芯微电子”能买到g-line光源的光刻机，还是托了咱们部4045所的福，他们研制成功g-line线光刻机的事儿得到了“巴统”的确认，于是“巴统”提高了光刻机的禁运门槛，现在把禁运线卡在了“全自动分步式g-line光源光刻机”上，算是侥幸让我蒙混过了关，今后还有没有这种好事，我可都说不准——“巴统”的规定对这些企业可是不能碰触的高压线，而且光刻机这种设备拿来就是要大规模生产用的，根本不可能藏得住，佳能是无论如何也不敢以身犯险的。”“那你要向他们要的，究竟是什么呢？”“申伯伯，这个请容小子我暂时保密，不过啊，我可以给您一个提示，您猜猜看。”“臭小子跟我还打哑谜——说吧，什么提示？”“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申宗义反复咀嚼了几遍这句名言，渐渐品出了一点味道，双目不由得越来越亮，随即不由自主地问道：“振华，你说的，莫不是……”“嘘……”谭振华却调皮地冲着他挤了挤眼道：“申伯伯，此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您心里清楚就行了，倒是之前我们商量过的事情，需要立刻着手进行了。”申宗义微一思量便道：“好，等我回京城，立刻与科学院那边再确认一遍，从上次沟通的结果来看，问题应该不会很大，当然还有很多具体的问题需要沟通落实。振华你说的不错，只有竞争才是促进工程应用类技术不断向前发展的捷径，我们不能再像过去那样，等着国家投资才做项目了，而且做出的项目，更不能验收之后就束之高阁，不能从实验室走进工厂的项目，不是好项目，不能从工厂走向市场的产品，也不是好产品，我们华夏，必须参与到全球市场的竞争中去。”他说完了这些，再看向谭振华的时候，却发现他的神色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变得少有的郑重，甚至冲着自己站直了身体，然后毕恭毕敬地深深鞠了一躬，之后说道：“让我借用一下那些倭国人的话吧，申伯伯，这件事实在太重要了，您一定要办成，拜托了！”申宗义微微有些惊讶，随即又释然，他走上前一步，轻轻拍了拍谭振华的肩膀，欣慰地说道：“振华，你做得很好，一直都很好，不愧我们4014大院里出来的孩子，申伯伯很高兴，很骄傲。”……御手洗冨士夫以他能想到的最快的办法回到了东京，回到了位于大田区下丸子三丁目30番2号的佳能总部。可惜，御手洗肇并不在总部，甚至都没人能告诉他，社长先生去了哪里。御手洗冨士夫很快猜到了自己这位堂弟正在做什么，虽然他觉得此时去打搅他非常的不合适，但是，仅仅只犹豫了片刻，他还是决定必须立刻见到堂弟，并将自己在华夏获悉的所有信息都告诉他。这个时候，需要社长承担起责任、做出决断。他见到御手洗肇的时候，社长先生正穿着病号服，准备躺上一台CT机进行检查，不过当看到了御手洗冨士夫的脸出现在了检查室外的窗户上的时候，御手洗肇就知道，必然有大事发生了。而且肯定不会是好事。御手洗肇立刻中断了检查，并让医院为自己准备了一间安静的房间，这才问御手洗冨士夫，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他匆匆从华夏跑了回来，并出现在了医院里。御手洗冨士夫将他这几天在华夏的经历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御手洗肇，并在最后总结道：“埃里克·谭的野心很明显，他不但想要建立一个以“矩阵”实验室为核心的，统合个人计算机软硬件及外设的标准联盟，还想把手伸到半导体制造设备领域，在华夏，他即将联合华夏科学院及工信部的几家核心企业共同投资建立一家新的企业，这家企业将统合全华夏最顶尖的光学、电子学、及精密仪器制造领域的人才，其第一步就是实现去年他们公布的那台g-line光源步进式光刻机的自动化改造及其工程化、量产化，如果让他们成功完成，那么在国际光刻机市场上，又将出现一个新的竞争对手。”沉默了片刻之后，御手洗肇轻声问道：“那么，他想要我们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