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光城里既然已经达成了妥协,将权利暂时交给了吴盛伦,那么他是无论如何也要出兵来攻击达本的,在刚才的电视讲话中,他已经明确了自己的旗号,那么,他就必须以实际行动来证明他的确是想要解救老总统吴乃温、绞杀驻扎在这里的这支“叛军”的,否则他没法向舆论,向仰光城里的其他势力交代。哪怕这种实际行动只是虚张声势。对了,虚张声势!吴盛伦,他很有可能只是在虚张声势!回到问题的核心,吴盛伦既然也有问鼎的野心,那么,他为什么要救吴乃温回去?站在他的立场,老总统最好永远也回不去才是对他最有利的结果吧?那样,他才有可能坐稳这个临时总统的位置,并利用这段混乱的时期与各派势力尽量讨价还价以达成最后的妥协,好把“临时”那两个字去掉!所以,当吴乃温还活着在自己手中的时候,吴盛伦,绝不可能全力来攻击自己,这不符合他的利益!那么,自己该如何利用这个有利的条件呢?突袭仰光城的计划摆明已经破产,自己和这1万多精锐的手下现在深陷险地,就手上的这点装备,最好的结果也就是和吴盛伦拼个两败俱伤,那样难免会被那几个军区趁虚而入,所以现在绝不是与其摊牌的好时机,那么,当务之急就是首先脱离这种局面,至于以后,那可以等自己安全回到了老巢再说。想到了这里,他已经有了决定。他对着其中一名通讯副官命令道:“给我接通吴盛伦,就说我要和他单独谈谈。”“将军,现在这种时候,吴盛伦他会和我们谈判吗?我们还不如一鼓作气,杀进仰光城里来得干脆!”有军官不服气地说道。“杀进去?用什么杀进去?用兄弟们的身体去和他们的坦克硬拼吗?拼得过吗?就算拼过了,那我们还能剩下多少人?”丹瑞没好气地教训着这位年轻的军官,而在这个时候,他无比怀念远在密铁拉的参谋长艾梭,要是他在自己身边,一定能在这种时候为自己分担起巨大的压力,而不是只会喊着口号打打杀杀。他摇了摇头,甩掉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走出了作战室来到了通讯室,并示意所有人都出去之后,拿起了话筒。“吴盛伦上将,你好,我是丹瑞,对,我需要72小时的撤离时间……不不不,你肯定会给我的,因为如果你不给我,我会立刻释放吴乃温总统阁下和他的卫队,并将所有的武器都还给他们,我想,总统阁下肯定乐于接受我的这份善意……”……“我命令,立即撤退!”丹瑞最后看了一眼他只停留了不到24小时的达本基地,面无表情地下达了命令,指挥室里,所有人都默默行动起来,没有人再提出质疑。经过了最初的狂热之后,这些年轻的军官们也终于认识到了,此刻,不是他们凭着一腔热血意气用事的时候,那样只有可能将事态引向最坏的结果,而他们的牺牲将毫无意义,他们本人更有可能背负叛国的罪名。还好,他们的领导者是丹瑞将军,他睿智、果敢、目光长远,并且已经做出了最正确的决定,还为己方这支孤军争取到了宝贵的72小时,现在他们要做的,是马上行动起来,尽快脱离险地,北上与参谋长艾梭带领的人马汇合,只要能熬到那个时候,他们就安全了。当所有人都被动员起来,开始组织撤离行动的时候,丹瑞再次走进了关押着老总统的小屋。他看见吴乃温背着手站在窗前,正望着楼下纷乱的队伍出神,于是轻轻唤了一声:“总统先生。”吴乃温显然听出了他的声音,不过他并没有回头,而是淡淡地问道:“丹瑞,你是来送我最后一程的吗?”丹瑞的心中忽然闪过了一个连自己都觉得荒唐的念头——自己现在的所作所为,在老总统的眼中,会不会就像一个小丑?他摇摇头,赶紧将这个念头赶出了脑海,沉声答道:“不,总统先生,我只是来告诉你,我们马上要出发了。”吴乃温依然没有回头,但丹瑞看见,他轻轻点了点头,接着,他就听见了老总统沉着的声音:“那么,既然不是来送我最后一程,那就肯定是要请我去曼德勒做客了,对么?”在这一刹那,丹瑞的心中忽然又闪过了那个小丑的形象……“总统先生,你怎么知道的?”他不由自主地问道。吴乃温终于转过身来,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露出了一个微笑:“丹瑞,你难道忘记了吗?我也曾经是一个军人,楼下的这些人,是在准备进攻还是撤退,难道我会看不出来吗?而如果要撤退的话,除了曼德勒,你还能去哪里?”老总统的话就像一把重锤一下敲击在了丹瑞的胸口,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可怕的错误——当他把老总统当成了那个只会躲在阴暗的办公室里,在大大的办公桌后面锱铢必较地权衡着利益、交换、妥协的陈腐政客的时候,却全然忘记了,吴乃温,才是缅军的创立者,是曾经带领着新生的缅军,一口气将当初声势无比浩大、兵围仰光的“民地武”联军一口气打回了深山老林里去吃土的狠人!包括他本人在内的所有缅玉军人,都是听着面前这位看起来人畜无害的老人的英雄故事长大的,在这位老人的眼里,他和他的部下们,恐怕都只是还没长大的娃娃!丹瑞的内衣,忽然被冷汗湿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