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振华到底在想什么？知道的人不多，但总还是有那么几个的，而这几个人，此刻，都聚在了邵家大宅的书房之中，依然还是谭振华为各位长辈泡茶。看着这几张面孔，不管是邵毅夫还是谭振华都不免有些唏嘘——真正的物是人非啊。曹光标今年也76了，不过精神还很好，依然担任着“港龙航空”的董事局主席一职，而“港龙航空”也在他的运营之下，凭借着与内地方面的良好关系，率先开通了多条香江与内地的直达航线，国际航线方面也陆续开拓了数十条之多，充分发挥了香江主要中转港的优势，业绩蒸蒸日上，隐隐已有超越另一家不列颠资本背景的老牌航空公司“国泰航空”的趋势，相信随着香江的正式回归，这种优势将能得到进一步的扩大。原本属于包钰刚的位置上，换成了他的长女包陪庆，而曾经给过谭振华莫大帮助的“世界船王”包钰刚老先生，已经于1991年9月因病而故。还有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也第一次坐进了这间书房，这个人的身份比较特殊，他是“甬港会”的前辈共同创立者之一，仅次于“环球航运”的“世界七大船王之一”、“东方海外”集团的创立者董浩蕴长子，在董浩蕴与世长辞之后，接管了“东方海外”的庞大帝国，成为了家族事业的掌舵人，也自然而然地成为了“甬港会”的核心成员。这也是今天他来到这里的正式身份。而如果出了这栋邵家大宅，他又会回复另一重身份——华夏香江特别行政区首任行政长官。谭振华的动作依然娴熟飘逸，众人一言不发地看着他如行云流水般地净器、洗茶、沸水、冲泡、闷养、滤杂，最后给每位长辈面前都分了茶，又都端起口杯，一口饮下，回味之后才齐齐赞了一声“好”。董家长子叹道：“我久闻其名，说谭先生虽然是斯坦福大学的电子学博士，却对华夏文化浸淫深厚，特别于茶之一道更为精深，今天能饮到这口似苦实甘的茶汤，方知传言不虚。“这是爷爷藏的器好，茶也好。”谭振华笑道：“爷爷今天可是拿出了珍藏的正宗武夷大红袍来待客了，这茶树仅有6棵存于天心岩九龙窠的高岩峭壁之上，每年仅能得茶叶7~8两，爷爷也是机缘巧合才得于今年90寿诞之际得了2两，今天肯拿出来待客，倒是我托了各位长辈的福才能得逞我的口腹之欲了。”“谭博士果然好口才。”董家长子再叹道：“家父在世时曾言，在他见过的年轻一辈中，才华横溢者有之，锋芒毕露者亦有之，但唯有你谭振华可称之为人中龙凤，当年你以乡音念了两句诗，得以走进这栋大屋之中，又一席话说动了“甬港会”诸老北上，接着又寻机发起了“港腾基金”，这才有了我们“甬港会”今日的局面。”被他旧事重提，谭振华也不禁回想起当年他第一次走进这栋大宅时的种种场景，又想起了好几位已经离去的故人，不禁脸露缅怀之色。董家长子见他如此，立时话锋一转道：“不过谭博士，我有一事不明，不知今日可否见教？”“长者有问，我知无不言。”“当年家父见过你之后曾评说，振华此子，心怀家国，志存高远，更兼才气俨然、张弛有度，前途不可限量，必为栋梁。短短十余年间，家父的判断一一应验，但不知为何今时今日，于香江初归故国、外敌压境之际，却不发一言，不谋一策，却有为虎作伥之嫌，莫非，初心不再？”谭振华微微一笑，轻轻摇了摇头道：“我的初心，从未曾改变，只是香江有一隐疾，非如此，不可治尔，董伯父既然下问，且容我一一道来，只是，还请董伯父及在座各位长辈为我今日之言严格保密，一旦泄露，则大事难成。”董家长子的目光微微一凝，随即应道：“我答应你。”谭振华点了点头，又沉思了片刻之后，才缓缓道：“事情还要从去年的一场讨论回归之后香江经济发展未来的会议说起，那一天，在香江诸位经济领军家族面前，我提出了一项议案，希望各家联手，压制住香江房地产快速上涨的势头……”……港府各级官员为市场打气的言论依然在各路媒体上不断地发表，与此同时，香江经管局也不断地出手，市场上抛售多少港币，经管局就吃下多少，完全不顾港府的美元外汇储备被不断地消耗掉，就好像今后的日子不打算好好过了。每天开盘，恒指依然面临着巨量的抛盘压力，继跌破9000点之后，又相继跌破了8000点、7000点，拉出了一根长长的阴线，一举吞没了过去6年因为经济繁荣而累积的所有涨幅，不过在跌到6610点附近时，终于勉强企稳，有场外资金进场开始扫货搏反弹——但很可惜，这些场外资金中的主力，既不是人们翘首以盼的“大陆援军”，也不是一直未曾出手的香江第一大金融机构“红旗资本”旗下各支基金，而是由香江各主要财团和家族控制的一些本土金融机构组成的联军。看来，面对此时几近崩盘的金融局势，老牌香江资本也终于坐不住了，他们在此时出手，一方面响应了港府的号召，另一方面，也是出于捍卫自身的利益——这些老牌资本，谁家没控制个几家上市公司啊？股票跌成这样，那，质押在银行用来抵押贷款的股权爆仓了怎么办？虽然经过80年代的一系列金融大事件的考验，此时的香江本土资本已经不是当初那么脆弱，但资本逐利的本质并没有改变，全世界上市公司大股东们的玩法也都大同小异，没有谁会把手中的股权锁在保险柜里的，将其质押后贷款出现金做其他方向的投资或者投机才是最正常的行为，在金融大局势向好的市场上，谁都恨不得能为自己的投资加上最大化的杠杆。至于债务暴雷的风险么——不是有一位马哲人说过么？如果资本有10%的利润，它就保证到处被使用；有20%的利润，它就活跃起来；有50%的利润，它就会铤而走险；为了100%的利润，它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有300%的利润，它就敢犯下任何罪行，甚至甘冒绞首的危险！而从1987年的“黑色星期一”之后，恒生指数已经从3000点涨到了16000多点，香江的地价也翻了整整6倍，中环、湾仔、尖沙咀等地的房价已经上涨到十几万港币1平方，即便是元朗、屯门等偏僻地区，房价也被炒到了3~4万/平方，这个投资的收益，又何止300%？香江的全民都在炒股炒房，在过去这些年，手持更多资金的香江老牌家族资本更是赚到了难以想象的利润，现在他们也必然会为了维护既得利益而出手。这叫经济规律，也叫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