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沉畹把手往回抽,羞恼得小脸通红,“放开。”
陈道笙沉脸,语气严厉,“我说不许去。”
你凭什么管我?
林沉畹气急,手臂用力甩,想甩开他,无奈气力不敌,手腕被他握住,挣不开,又有几个同学朝这边走来,林沉畹急得眼泪汪汪的,手腕像断了似的,叫了一声,“疼。”
陈道笙立时撒开手,林沉畹捂住手腕,雪白的手腕两圈红印子,陈道笙脸上顿时有悔意,低声说;“我手重了,对不起,我看看。”
林沉畹躲开他,朝后退,转身撒腿就跑,跑去操场。
陈道笙靠在树下,操场上男女学生,穿着清一色的校服,给篮球队助威,何等欢快,耳畔不时传来学生们的欢声笑语,她也在里面。
他努力追着她的身影,一会那个娇小的身影隐没在人群中,他心底突生出莫名恐慌,浑身无力感,那个人越他越来越远。
操场上激烈的球赛,同学们欢呼声,隐隐约约传来,不知过了多久,球赛结束了,学生们渐渐散去,他突然捕捉到那个聘婷的身影,站在操场中央,从远处看,好像手里捏着一方手帕,替一个男生擦头上的汗珠,而那个男生正是方崇文。
他的心瞬间被酸涩胀满,妒忌啃噬着他的心,他手撑在树干上,拳头深深地抵在树干。
他死死盯住林沉畹高抬的手臂,两个人亲昵地笑着。
这时,天空落下雨点,秋雨来得急,突袭没有防备的人们,大颗的雨滴从天而降,操场中央的一对男女生往教学楼里跑,男生把一件校服遮在女孩的头顶,自己的身体淋着雨,两人跑进了楼里。
陈道笙立着,一动没动,任凭雨水打在身上,秋雨冰凉,抵不过他心里的凉。
大太太袁正芬回北平娘家,各人送的礼物装了几个皮箱,里面有林督军送岳父母的礼物,冷大奶奶带着老妈子侍女清点出门要带的东西,林家的姨太太小姐们吃过晚饭,都到大太太屋里。
小楠找了个大袋子,林沉畹把平常自己喜欢吃的零食都装进去,小楠看满满一袋子,“小姐,这些零食够一个礼拜吃的。”
林沉畹提着袋子去大太太屋里,一进门,屋里人都看她手上的袋子,她放下,“太太在火车上无聊,闲嚼吃。”,
五姨太笑说:“六小姐真实诚,太太哪里吃得完这么多,以为是你们小孩子。”
大太太慈眉善目,“这孩子,真有心,既然六丫头把她心爱的零食都给了我,我就带上。”
林云鸿进来,“快收拾一下去火车站。”
大太太乘坐晚上的火车。
林家的姨太太小姐们都跟去火车站送行,五六辆汽车,前面是督军的卫戍警卫车,然后是督军林云鸿和太太的汽车,后面跟着的是姨太太和小姐们乘坐的两辆汽车,紧跟着是大少爷和三少爷的汽车,最后是督军的卫戍吉普车。
一行浩浩荡荡到了火车站。
火车站里加强了警备,有不少警察混杂在旅客中来回巡视,保证林督军的安全,自平息了学生事件后,林云鸿出行极小心戒备。
天已经黑了,火车站里灯光通明,人声鼎沸,大太太乘坐的列车已经进站,众人簇拥着大太太,林云鸿握住大太太的手,“替我向爸妈哥嫂问好,早点回来。”
大太太袁正芬说;“你也保重身体。”
随后上了火车,一个老妈子和两个侍女跟去,身后几个卫戍提着箱子紧跟着上了火车。
民国时期这条刚修建的铁路,便利了北平和各省的交通往来。
这一节火车厢整个包下来,地上站满了督军的卫戍和警察,没有其他闲杂人,其它车厢旅客拥挤,乘坐火车的人多,又有许多送站的,站台上人声鼎沸。
汽笛一声长鸣,火车启动,林家的人在站台上,朝大太太挥手,看着火车消失在夜幕中。
众人往回走,林沉畹一回身时,朝熙攘的人群中望了一眼,一个人影一晃,林沉畹感觉眼熟,一个矮个的男人钻进人群中消失不见了,林沉畹站在哪里,望着旁边那节车厢,火车走了,站台上送站的人流散了,那个有点眼熟的身影没了,随着人群离开站台。
林沉畹疑惑,这个矮个男人在哪里见过,一时想不起来了,直到五小姐林秀琼喊;“六妹,你还在磨蹭什么,快走了。”
林沉畹赶紧跑去追上林家人,这时,林云鸿已经上车,沿途都是督军的卫戍拦着不让旅客靠近。
林家的几位小姐乘一辆车,二小姐林秀葳坐在副驾座,看她上车,回头问;“六妹想什么呢?直愣神。”
“我好像看见一个熟人。”
四小姐林秀暖说;“那也什么奇怪的,火车站里的人形形色色,大概是送亲戚朋友。”
七小姐林秀萱挨着她坐,“六姐上次回老家是不是也坐这列火车。”
五小姐林秀琼笑说;“你以为就一趟火车,通往任何地方。”
“七妹还小,没有出过门。”四小姐林秀暖说。
“六妹,我记得你说上次在火车站钱袋被扒手抢了?”林秀葳问。
“是呀!后来有人拾了还给我了。”
林沉畹一直以为上次钱袋被抢,高树增捡到的,看见她着急追扒手,知道是她丢的,拿来还给她的,高树增后来再也没有提起这件事。
她突然脑子里闪过一个人,鸭舌帽遮住半张脸,沉默寡言,高树增的仆人那个叫阿忠的,方才那个身影就是他,难怪觉得面熟,阿忠在火车站里,那高先生也一定去了,阿忠没上火车,八成是送人。
回到督军府,已经晚上八点钟了,六姨太云缨张罗玩麻将牌,林督军有公事,说了声,“你们玩吧!”去了书房。
二小姐林秀葳说;“别算我,我不玩,我一会约了人,要去花都夜总会跳舞。”
七小姐年纪小,要早睡,跟着五姨太回屋了。
六姨太云缨、三姨太薛曼琴、四姨太杨慧珠三个人不凑手,于是硬拉了四小姐林秀暖凑成一桌,四小姐林秀暖玩麻将牌生疏,本来不想上手,勉强让六姨太云缨拉着坐下,遂道;“我今晚给几个姨娘送钱的。”
六姨太云缨笑说;“等你将来嫁人了,当了太太,整天没事干,打牌消遣。”
有钱人家的阔太太,每日除了看戏,就是找几个相投的太太打牌,前世的林沉畹成婚后,却没有过这样的日子,她不喜交际,不同阔太太们往来,整日闷在屋里看书。
林沉畹看几个人又要打通宵,这样的日子不是她喜欢的,想过的,别人喜欢这种生活,人各有志。
她和五小姐林秀琼明早起要上学,也回房去了。
房间里只有小楠,林沉畹问;“许妈呢?”
小楠铺床,“许妈说家里有事,回家去了,说明早回府,说等小姐回来替她告个假。”
这个许妈家里总有事,不知道是不是她那个好赌的儿子又输了钱,许妈的儿子是赌场的常客,输了钱就来找许妈要,许妈年轻时没有男人,就这一个儿子,骄纵溺爱,挣的工钱差不多都让儿子搜刮去了。
陈公馆
东侧小洋楼二层小客厅里,陈道笙坐在沙发上打电话,白妤薇站在客厅门口,轻轻地敲了几下门,里面传来熟悉的略低的声音,“请进。”
陈道笙放下电话机,问了声,“有事?”
白妤薇踌躇一下,“道笙哥,我想跟你商量,我明年中学毕业,你看我念那所大学好?”
陈道笙拿过茶几上的香烟,从里面抽出一根雪茄,摸过打火机,点燃,吸了一口,“燕京大学或金陵女子大学,我看都不错,或者你可以考虑出国留学。”
他往烟灰缸里弹了一下烟灰,没注意到对面的白妤薇明亮的大眼睛,暗淡了几分。
停了一会,白妤薇说;“我想念本地大学。”
薄薄的的烟雾后,陈道笙的表情看不真切,半天嗯了一声。
白妤薇深吸一口气,眼睛像夜空的星星,亮闪闪的,“道笙哥,我不想离开家,离开你…….”顿了一下,“离开你…….和陈蓉。”
陈道笙薄唇抿了一口烟,半晌,“你可以跟陈蓉念一个大学。”
白妤薇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他,“陈蓉想跟方崇文出国留学。”
“方崇文?”
陈道笙微微诧异,“方崇文愿意吗?”。
“方崇文没说愿意,我听说方崇文想等林沉畹毕业一起出国。”
客厅里肃静,陈道笙淡淡地说了句,“是吗?”把抽了一半的雪茄摁在烟灰缸里,“让他等着吧!”
站起身,往客厅外走,经过白妤薇的身边,说了句,“你念哪所大学,回家跟你父亲商量。”
白妤薇一个人站在小客厅里,陈蓉轻手轻脚地推门进来,“说了吗?”
白妤薇点点头,情绪低落地嗯了一声。
陈蓉好奇,“那我哥怎么说?”
“他建议我念燕京大学或金陵女子大学。”
陈蓉小心地看着白妤薇的脸,“我哥的建议也是从你的角度,毕竟燕京大学和金陵女子大学都是教会创办的大学……..”
白妤薇脸上难掩失落,“我想道笙哥能明白我的意思。”
陈蓉为了安慰她说;“我哥这个人不解风情,也许他不知道你的心思,不然我去替你试探一下他。”
白妤薇没说话,默许。
陈公馆小洋楼二层靠里头有一间书房,书房门紧闭,陈蓉敲门进去。
陈道笙正在看一份报纸,眉头微蹙。
也没抬头,“你来干什么?”
陈蓉脸上带着几分谄媚的笑,“哥,刚才白妤薇是不是找你了?”
“嗯!”陈道笙抬起头,“你想说什么,别吞吞吐吐的。”
“哥,白妤薇她们家想给她说亲,有几家条件不错的登门提亲,听说高省长的二公子对白妤薇也有意思。”
陈道笙放下手里的报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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