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亦轩买了早餐后回到公寓楼上。铁柱同志仍旧宿醉中没有醒来,马丰都已经睡眼惺忪洗漱过了,不过看得出来仍是一派疲倦要死的样子。招呼着吃了刚刚买回来的叉烧包和粉肠。两人便在一旁小声说着闲话,陆亦轩也没打算瞒着马丰都,将项仕强砸钱拉人头搞事情这茬给说了。却没料想到,宿醉中的铁柱同志压根在装样。听到项仕强为了响应他的号召,只花一个晚上就已经摆足了搞大事情的架势,这觉立马也睡不着了,也不在两人面前装相了,一骨碌翻身爬起,脸都顾不上洗,跑来抓起剩下的早餐就狂吃海塞起来。陆亦轩惊得眼睛快瞪出了眼眶外。马丰都又惊又吓,嘴巴这都能塞进三只大鸭蛋了。“看什么看,那么几瓶马尿就想灌翻了老子,太小看老子的酒量了,老子战争年代跟鬼子打冲锋,编入敢死队,直接都是先闷上一斤烧刀子……”铁柱同志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吹牛皮,反正嘴巴塞得满满地,还用鼻腔共鸣式的腔调,在跟两人白话着当年威猛。看这样子,摆明了是听到项仕强拉起了干大事队伍,先吃饱喝足了,攒足了力气好跟上大部队干一票狠。陆亦轩跟马丰都在暗使眼色。铁柱同志却当即警惕道:“别再痴心妄想要控制住我,没用!”说着也不待两人跟前吃东西了,粉肠已经被他三扒拉两胡噜吃个干净,剩下的一兜叉烧包全给拎在了手里,这立马很果断就远离开两人身前,退回卧室,脚掌已经顺势抵在了门沿底部,做足了预防两人突入的预案。“陆铁柱,看把你能的,你知道别人的队伍在哪里集合吗?你知道别人的队伍都是什么诉求吗?再一个说了,你懂粤语吗?你在大街上叫嚷普通话,不对,你铁柱同志说的那甚至都还不是真正普通话,一口的大西北山药味方言,别人能相信你是友军还是掺沙子捣乱的敌特?什么情况都不掌握,就脑袋气血往上一冲,像个二百五一样往外冲冲冲,这就是你决心来香江代表内地人想发出的呐喊咆哮?就凭这个,你就想唤醒同胞?你就想组织起香江民众,愤而驱赶走当局那些白狗洋鬼子?陆铁柱,你是猴子搬来的救兵吗?你不是,你是诚心跑来香江丑化污名化内地人形象的吧!以为全天下就你一个人爱国?以为全天下就你一个人急切要收回旧土?拜托,请您老人家多少带点脑子做事,别再那么异想天开了成吗?实话告诉你,再有两三个月,国家高层就要和英伦鬼子签下联合声明,明确规定出无条件归还香江的时间点,到时这些英伦鬼子想不走都压根不可能……”原本不想刺激亲爹老子来着,可实在是铁柱同志这暴躁的内心,已经有点偏执狂病态的极端倾向了,居然装醉,居然仍是想由着想象就要出门去干大事,这事情再这么任由着折腾下去,能有了好才叫见鬼。嘭~~陆铁柱用力摔上了卧室的门。这是恼羞成怒了呀!陆亦轩用力握了握拳,好不容易才忍耐住上前一脚将门踹开的冲动。没救了!铁柱同志你可真是没救了!闹什么闹啊!真是才才过了几年轻松自在日子,人就飘得不知道自己几斤几量了吗?马丰都在一旁摇头感慨,昨天他可不就是被准岳丈的胡搅蛮缠给逼急了眼,这才发了狠一起在大街上举标语搞宣传,最主要一点,所选的地方还实在有些太挑衅那些白狗洋阿sir结果直接就被人一波走起抓了现行。今天这阵仗……“陆铁柱,你等着,我现在就打电话给你的老婆孩子们,让他们也都赶紧一块来,跟您这位最最最忠诚的人民战士同生共死,一起参与到抗争白狗洋鬼子强霸香江不肯滚蛋的大动作当中来。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嘛!对啦,顺便还要让谢春莹抱上你的乖孙女思轩小朋友,让小家伙也亲眼见证下她的勇敢无畏人民战士爷爷形象……”陆亦轩说打电话还就真的拿起了大哥大,嘀嘀嘀就开始拔号。电话几乎一下子就接通了。“喂,我是陆亦轩,叫我母亲刘玉莲同志来接电话。”哗啦!卧室门被拽扯开来。铁柱同志脸色铁青着,怒目如牛眼环睁:“王八犊子……”“喂……妈呀,现在你身边都有谁呀……有件事情跟你们说一声……”铁柱同志伸手夺下大哥大,冲着话筒怒道:“什么也别听别信这王八犊子的,老子很快就回去!”说完甩手将大哥大扔还回陆亦轩手中。拎在手中的叉烧包也不吃了,也是随手扔在了茶几一边,然后系拉着脚,背影分明有些苍桑萧瑟的悲凉,却是去了洗手间的方向,拧开水笼头,脑袋直接往水笼头下方一插,任由哗哗的冷水冲在脑袋上面。唉!终究还是没能忍住狠挤兑了铁柱同志一回。看这阵仗,这是真的伤心了啊!陆亦轩很有些无助,好在还有马丰都在跟前,拍拍陆亦轩胳膊,他则是去了洗手间旁,小心翼翼地陪在了一旁。大哥大还在保持通话之中。话筒里正传来刘玉莲紧张又急切地声音。“喂,妈……我们没事,待会儿我们就赶回去了……”铁柱同志彻底冷静下来已经是半个多小时后的事情了。说是没喝多,又怎么可能一点没喝多啊,昨晚四个人虽然只叫了两打啤酒,可是其中至少的一半都是铁柱同志一个人给焖进肚里了。人上了年纪就爱胡思乱想。铁柱同志这两年尤其是动辄便沉浸在各种的往事追忆情绪之中。自己一家子这些年过上了富足幸福的小日子。可是每每回想起当年的枪林弹雨,每每回想起那么多战友全都倒在了血泊里,却就他一个人苟且偷生下来,他这心绪就格外难以宁静。这次来香江,看到这样一座繁华国际大都市却仍然被外贼强霸,他这体内未冷的残血一下子便点燃起来,忍不住地便要搞些事情出来,哪怕知道是徒劳,哪怕知道是有些微不足道且可笑的举动,却仍是一根筋就想这么去做。无他。实在是一个苟且不死老兵,无法直视旧土仍游离神州之外的刺痛。来港越是自在逍遥,心头的负罪感,便越是压得他无法呼吸无法昂首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