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她猛地站起来，转身，抹了一把眼泪。

老太太一身天青色长褂，底下一袭烟灰色长裙，头上只绾了一个单髻。她由蔡嬷嬷搀扶着，不知什么时候起，已经立在身后多时了。

才短短的一个多月不见，楚老太太那一头黑发变成了银白色，脸上无喜无忧，就像一个陌生人，默默地与楚沐华对视。

老太太除了静心念佛，一度脱离尘世，每天过来陪伴老太爷，是她每日的功课。

再次见到楚沐华，这个被她视为妖孽的孙女，竟然成了她心里最后的一道救命符。老太爷能不能痊愈，全指望她了。可是，明明望着她来拉楚府一把的，却听到她要报仇的语，老太太吓得惊在原地，许久说不出话来。

“孙女拜见老太太。”楚沐华毕恭毕敬地向老太太福了福道。

老太太望着她，忘记了免去她的拜礼，只是轻声道：“三丫头，你能原谅你父亲吗？那是他一时糊涂，他可是你的亲生父亲啊，身体发肤受于父母，再大的仇恨，总归是一家人。”

事到如今，老太太还是没有看清楚现实，楚复明做出的事情，是一个儿子所为的吗？他见死不救，卖女求荣。他这个人早就丧尽天良，没有一点人性。她能饶过他，他会放弃任何压榨她的机会吗？金氏会轻易放过她吗，还有章明心，楚沐林，他们恨不得她倒大霉，只知躲在角落里幸灾乐祸。

她放过所有人，谁又放过她了？

“回老太太的话，孙女办不到。”楚沐华垂下眼眸，声音清冷而疏远道。

楚老太太脸色一白，眼睛里闪过痛心，怨责，指责她道：“你这个不孝的女儿，楚家落难成这样了，你还想着将家里捣得不安生吗？”

“老太太话重了，孙女安安静静地做人，是谁见不得孙女的好。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若是有人步步相逼，也别怪孙女心狠手辣了。”

说完，楚沐华朝老太太再次福了福，头也不回地走了。

老太爷气得直跺脚，指着老太太，气骂道：“你-你说这些做-做什么，把她气-气走了，该该怎么办？”

老太太风风火火地坐到老太爷跟前，板着脸道：“我说错了吗？她也是楚家的儿女，爹爹与娘亲一时想岔了，难道不该给父亲留几分脸面吗？子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真以为嫁进将军府就能高枕无忧了吗？没有娘家人帮衬着，将来能好到哪里去？”

老太爷气得说不出话来，直瞪着眼望着老伴。

“难道不是吗，我倒听说了她这个神医手的丰功伟绩，什么救死扶伤，任劳任怨，偏偏不肯回府看一眼。她风光了，我们楚府却倒大霉啊。你看看她，若是有良知的话，早该回来了。”

老太太嘴里像是喷了毒药，喋喋不休地数落着，老太爷竟不知道老伴竟然也会变得如此妇仁之见。

他丧气地低下头，两只手哆嗦地扶着红木椅手，半天才说道：“她，回来才好，否则，家真要败了。”

楚家的崛起，只能依靠楚沐华的独门医术。

这个道理老太太也懂，只是咽不下那口气。每当听到四丫头偎在身边，静静地说着楚沐华又得哪位贵人的赏识，被哪些人重金邀请上门诊病的时候，老太太就感到胃里一阵不舒，楚家家道败落，三丫头却落得逍遥自在。当初，对三丫头仅有的一点怜惜，也变得荡然无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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