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欢守在木氏的床前,直到天亮也不曾见她醒来,青芽去顾家药房配了伤寒的药,司棋一大早就出门去了府外,紫荆院的一天开始了,平日里木氏就管的好,吟欢倒不怕有嘴碎的出去乱说,知道木氏情况的几个丫鬟也都是房里的,可以信任。
“小姐,夫人这温度是降下不少了。”如画再度给木氏换了降温的布,这天气取冰都不容易,只能拿冷水一遍一遍地换着。
“有降下来就好。”吟欢担忧地看着,连她都看的出来母亲身子不适,说是一点事都没有,顾老夫人那肯定是不信的,感染了风寒还算小的,府里这些日子忙,必定是不能让她们知道母亲如今是什么都处理不了。
“小姐,有主事的妈妈过来说有事找夫人呢。”一个丫鬟很快跑了进来,吟欢赶紧穿好了衣服,“到哪里了?”
“就在前屋候着。”
“如画姐姐,你先出去听听那主事的妈妈有些什么事,就说夫人今早起来身子微恙,不便见她们,有事直接通报即刻,处理好了夫人会派人通知的。”吟欢从榻上跳了下来,走到木氏平日里处理事务的桌子前,看到一桌子还没来得及处理的帐册,心下有了主意。
如画回来的很快,府中开春若没有例外的事,无非都是那些个杂事,木氏晚回来几日,府里这三月的月银都还定好,眼看着月初将至,账房来催了,主事妈妈这才来问问,是否有变。
吟欢在桌子上找了好一会,抬头问如画,“如画姐姐,母亲有没有提及过月银有变的事情过?”
“和上月的没有区别,除了三房的十小姐,如今搬去了竹清院,这月银要独立出来,和她姨娘那的分开。”如画替她找出来了上月木氏写的批准函,帮她研墨。
吟欢提笔,深吸了一口气,母亲的笔迹和父亲甚为相似,而她在父亲书房里这么多日,临摹的都是父亲的字帖,这字应当是能蒙混过去的。
吟欢不敢大意,一字一字地写着,除了十小姐月银有区别之外,其余的和上月一样照抄了一份,如画递上了木氏的刻章,吟欢按了上去,递给如画看。
两张纸的字迹就这么看是瞧不出什么不同,最明显的区别就是夫人的字较为有力,如今夫人感染了风寒,这也是可以说的通的。
“如画姐姐你看如何?”吟欢又翻了几本木氏的帐本,有心学,即使再笨也是能够学得会的。
“我让人给那管事妈妈拿过去,这样下月的银子各房就能在月初领取了。”如画看了吟欢一眼,眼底多了几分尊敬。
吟欢舒了一口气,青芽的药配来之后,断断续续就有各房的人差人来问候,多少人对这紫荆院的动静关注着,不过是领几贴的伤风药就紧张成这样,两世为人,吟欢太明白这其中的人情凉薄。
等司棋回来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为了掩人耳目,司棋还去过各个铺子,将之前夫人要拿去的帐本拿了过去,将二月的帐又拿来了一些,这就算是小风寒,大夫人依旧能好好的处理顾府的大小事务。
小厨房里的马大娘一拿到药就煮了起来,两个炉子一起用着,一边是青芽配过来的,风寒的药渣子就倒到平日倒药的地方。
到了下午的时候,顾老夫人那就派人过来问候,还带了一些药来,如画亲自接待了那位妈妈,“还要劳烦喜妈妈亲自跑一趟,夫人在屋子里看帐呢,刚刚服了药,过会就该睡下了,这几天就不能去给老夫人请安了,要是传染给老夫人就不好了,这开春的生病的人还挺多。”
“大夫人还是要多注意身子啊。”喜妈妈一边说着,朝着内室看了一眼,瞧见那有人影坐着,朝着四周看了一圈,“这司棋姑娘呢,回来都没瞧见她。”
“司棋一早去了铺子,这会回来又替夫人忙去了,您也知道,夫人如今身子不舒服,也不适宜到处走的,这些跑腿的事,本来就应该我们来做。”如画欺身给喜妈妈到了茶,“妈妈还有重要的事要和夫人说吗,要不等夫人这里都忙完了,等会再出来见妈妈?”
“不必了,大夫人事多也要多注意休息,就不必出来了,老夫人就是担心夫人才让我过来看看。”喜妈妈回绝道,若有所思地离开了。
如画重重地松了一口气,等喜妈妈走了有一会才进了内室,司棋早就已经撑的后背都是汗水,看着坐在自己身前看着账本的七小姐,司棋摸了一把额头的汗,“小姐,您怎么知道喜妈妈不是一定要见到夫人的,万一她等在外面呢。”
吟欢翻开木氏之前的帐本对照了起来头也没抬说道,“喜妈妈是老夫人的人,老夫人派她来不过是为了知道母亲究竟病的有多严重,不至于要亲眼见到人,如今府里事多忙碌,母亲身子又不舒服,难道还要为了见喜妈妈一面,放下手中的事,老夫人不会如此的。”
吟欢如此笃定也是有原因的,以顾老夫人的性子,即便是她心有猜测,如画这么说,她也没有非要见到母亲本人,只要府内事务照常,她难道还要为此为难人。
“刚才可吓坏我了,我真怕喜妈妈说要等夫人忙完了出去一趟。”司棋伸手扇了扇,吟欢放下了账本,“司棋姐姐,这些平日里母亲多久可以看完给铺子送回去了。”她可以临摹字迹,但是做账的事,稍有差池就会很麻烦,她也不敢冒这个险。
“一般夫人过一天就会派人送过去,若是太忙的话,会放上两三天,月底结账拖不得。”司棋虽然跟了大夫人来来回回这么多次,但是说道如何处理这些铺子的帐务,她还是个门外汉。
吟欢挑了简单的看了起来,一旁的如画可愁了,“小姐,您这样可不行,夫人还没醒来,您就先把身子给累垮了。”
吟欢走到床边,已经许多次听到母亲喊父亲的名字了,这压制已久的高烧,到现在也才退下了一些,“我去一趟父亲的书房。”披上了披风,吟欢出了屋子,迎面一阵冷风睡的她睡意全无。
“小姐。”青芽跟在她身后,吟欢慢慢地走往书房,傍晚的天边染上了一抹红霞,耀眼地宣告着它的绚烂,“青芽姐姐,我那屋子到了时间记得掌灯,到了平日睡觉的时间就熄灯,让袭暖和袭茵还要是要值夜,就像我住在里面一样。”
“小姐,您这样,若是老夫人知道了怪罪下来。”青芽担心没等大夫人醒过来顾老夫人那就会知道,瞒的过一时,怎么能一直瞒下去,只要一查司棋姑娘出去到底做了什么就清楚了。
“那就让老夫人怪罪吧。”吟欢轻轻说道,等母亲醒过来顾老夫人就算再盛怒,她顾吟欢也是出于为了母亲,怎么都不会因此离开这紫荆院,不论是什么惩罚,她都受得起。
打开了书房门,吟欢再次拿下了那个木盒子,拿出其中几样东西,小心的拿小盒子放起来,回到木氏屋子的时候,才这么短短的时间,二夫人严氏都派人过来问候过。
“四夫人也派人送了东西过来。”吟欢看着桌子上的东西,哼笑了一声,都是派人来,没有一个亲自前来的,看来是自己派人传的话起作用了,最近外头流传着传染病,起初症状是风寒,当面接触久了打个喷嚏都会传染,严重的甚至会神志不清。
都是一群惜命的人,难怪来的人都神色怪异的样子,生怕被传染。个个都怕大夫人刚刚从外头回来,带回的就是这传染病。
“小姐,您该休息了,晚上有我们呢,夫人服了药已经好多了。”如画再一次劝到,一夜没好好睡觉,这身子可受不了。
“等等。”吟欢吃过了饭走入内室,打开盒子放在床边,拿出其中一封信念给了木氏听,“母亲您是不是觉得这很熟悉,这是我在书房里找到的,父亲保留下来的,都是当年母亲写给父亲的书信,母亲您若是生气,就快点醒过来可以教训吟欢。”
“父亲一定希望母亲快点好起来,吟欢在盒子里看到了好多东西,每一个小盒子里父亲都写了话,父亲整整齐齐地保留着那些东西,父亲每时每刻都在记挂母亲,所以母亲您要快些好起来,不要让父亲担心您...”......
过了掌灯时分,司棋听到里面没声音了,轻轻推开门发现吟欢手里捏着珠子趴在床沿睡着了。
司棋从她手中取过了珠子放好,将她抱到了隔壁的床上躺下,吟欢还紧紧揪着她的衣服喊母亲,司棋偷偷擦了下眼泪,她应该觉得高兴,小姐是真心对夫人好的,夫人这一次值得了。
吟欢这一夜睡的很不踏实,梦中出现了许许多多张熟悉陌生的脸,齐齐地看着自己,无数张嘴巴不停的说着话,她什么都听不清楚,可怎么捂着耳朵都没有用,其中还有前世将军府的人,每个人都嘲讽地看着她,甚至每个人都不停地抓着她身上的衣服,她不断的后退,她们不断的逼近,身下是刺人的荆棘地,扎的她双手全是血。
眼看着没有退路,后面就是悬崖了,她们忽然不动了,都退散了开来,顾吟霜的身影忽然出现,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吟欢,嘴角那一抹笑熟悉到刺痛她的双眼,吟欢看到她嘴巴的张启,却不知道她说了什么,就像当初在假山上看到对面亭子上的顾吟霜,也听不清她说了什么。
吟欢看着她走向自己,而自己却动弹不得,顾吟霜笑的很猖狂,毫无平日里温婉的模样,满脸的狰狞,她狠狠地推了自己一把,吟欢感觉到自己飘了起来,失了重心,接着身子不断地往下沉,身边眼前只有一片一片的云朵雾气闪过,她什么都抓不住,她不想死,她不能死!
“小姐,您醒醒,快醒醒。”忽然耳旁传来熟悉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