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王家富甲天下的福,王家水牢里的伙食一日两顿,逢年过节还有酒肉。说起来比起外面的平头老百姓也差不了多少。水牢的大门一般只有送饭的时候才开。那时候,王家的人会事先通过牢外的机关把水牢内的油灯全部点亮,然后打开牢门,驾着乌篷船进来。船一般只停留在方形石台十米以外二十米以内,将食物和轻皮革水壶用油纸包好直接扔给犯人。因为石台间的距离只有二十来米,这个距离虽然可以难住绝大部分武林人士,但在像尉九这等轻功高手面前算不了什么。为了保证小船不会被两个以上的武林人士同时袭击,小船不会给同时有两个人在的石台投食物。得益于这套严密的政策,王家使用水牢长达七十年,其间无一人能从水牢中逃走。据水牢看守人杨汾的记忆,裏面关押时间最长的一位已经超过了五十年。无人知道那人是谁,为什么关进来——因为和他同时代的人已经全部死了。
说起这水牢看守者杨汾来,此人乃王家第一高手,一杆铁枪使得神出鬼没,与人争斗,鲜有在他枪底下能走过十招者,被人敬呼为“江南枪王”。杨汾的祖上或许与北汉名将杨业还有些关连。北汉降宋后,杨业跟着投降了赵匡胤。杨汾祖上却因为坚决不降而被流放到海南,颠沛流离险些饿死。幸得碰到在外行商的王家先祖,被王家先祖所救,于是杨汾这一支便定居南方,世代为王家的家丁。十年前,杨汾之父病逝后,杨汾便接过了乃父的重任,成为水牢的看守人。杨汾性格严谨呆板,对他的这份狱卒工作更是热爱无比,每天两次给犯人们送水送食,从不间断。如果要在全世界找个最令囚犯棘手的狱卒,杨汾当之无愧。
这天杨汾按惯例又要给犯人送食物,苏州王家的小姐王书游叫住他,让他照顾新入水牢的两个女孩子。杨汾当时就呛了回去:“某是杭州王家的人,只按杭州王家的规矩办事。小姐若是想徇私,不妨让老爷亲自吩咐某!”气得王书游脸色发白,却又无可奈何,只得跺跺脚回自己房间去了。杨汾呛完王书游,面不改色地招呼家丁开牢门。自己则启动开关,将煤油灌进水牢灯槽,然后划火点燃。
一如既往地杨汾和撑船家丁进了水牢密道后,将水牢门反锁,然后乘着乌篷船向石台群划去。靠近石台群的时候,杨汾眉头一皱,注意到水牢西面石壁上的煤油灯竟然没点着,整个水牢西面一片漆黑。“划过去看一下。”杨汾对撑船家丁道。
虽然事有蹊跷,但杨汾也不认为犯人们会搞什么鬼。一来几十年从来没出现过灯油点不着的情况;二来杨汾也想不出犯人们打碎灯有什么好处。只要保持离石台四丈距离,无论是谁想搞鬼,杨汾都有自信将对方戳到水里去。
“杨师傅,好象是灯芯掉了。”撑船的家丁将船撑到坏掉的灯下,仔细瞧了半天,道。杨汾皱了皱眉头。煤油灯如果灯芯掉到油里的话,倒也的确会出现点不着的情况。问题是这只是巧合还是有人故意为之?杨汾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的石台。新进来的叶念思朝他虚弱的笑了一笑。没记错的话,这就是苏州王家小姐想拜托他照顾的那位。
叶念思在王家弹吉他的一幕他也见了,这位女子对内力的应用倒是令人惊叹,但杨汾却并未把她放在心上。以她那点浅薄的内力,杨汾自信铁枪在手,打二十个叶念思完全没有问题。想到此,杨汾便放下心来,对撑船家丁道:“把船停下,某看看那灯能不能修好。”
撑船家丁应了一声。杨汾“嘿”地一声轻喝,气运丹田,双足往船上一蹬。只见船身微微一沉,杨汾人跃起一丈多高,左手一伸,抓住了石制油灯的灯檐处。杨汾左手往下一按,身体再次跃起,轻巧地站在了安置煤油灯的石台上。心中微微得意:,看来自己的轻功又有了不少地长进。杨汾弯下腰朝煤油灯看去,只见一块小石片和半截灯芯静静地躺在灯油里,灯芯在油面以上的部分被人整整齐齐地打断。这分明是有人故意为之!
杨汾心中一凛,暗叫不好。正要跃下时,一阵微风迎面扑来,一团湿辘辘的衣物向他的小腹打来。若是在平地上杨汾自然可以轻易躲开,但石灯之上进退不易,却是躲无可躲。这团衣物来势甚急,杨汾来不及细想,大喝一声,右手铁枪刺去。衣物应声而破,一条蛇形的东西从衣物中飞了出来,依旧是向杨汾打去。杨汾右手一抖,铁枪缠住蛇尾,左手伸出,闪电般抓住蛇头,要得意,一个巨大的冲击力突然从蛇的头尾部传来。杨汾的心脏猛地一悸,便失去了意识,一头栽进了水里,翻起一阵巨浪。撑船家丁大惊失色,拎着灯笼向杨汾落水的地方看去,只见从水底冒出一股股鲜红的血水,却是杨汾这一栽下去头先着了地。惨是惨了点,往好处想的话,他不用受那溺死之苦了……
那蛇形的东西,正是海电鳗。
说难其实并不难。叶念思只不过是用了一个很简单的物理现象。他将钢丝连接起来,绕在手臂上。然后伸手在水面拨动。水面的拨动引起海电鳗的注意,出于自保意识,海电鳗甩尾放电。人体的电阻是钢丝电阻的千万倍以上,海电鳗头尾释放的电流,几乎全部都沿着钢丝走了,叶念思毫不废力地就抓了两三条。叶念思从中挑了一条个头最大,足有一米多长的海电鳗(注),用广袖流仙裙包起来浸在水里。然后从石台上弄一小块石头碎片,用“弹指神通”的办法打断灯芯,然后等杨汾入彀。虽然免不了要死人,但事关自己性命,叶念思也别无选择。而且他这大半年来一直跟变态杀人狂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或多或少也有些免疫了。
水牢里所有的眼睛都盯着这边,见到杨汾从石壁上栽下去后,众人终于确信叶念思确有办法将他们救出水牢,一时激动得各自嗷嗷直叫,老泪纵横。撑船家丁惊恐地大叫一声,一屁股坐在了乌篷船上。叶念思朝他和蔼地笑了笑,招手道:“不好意思让您受惊了。请把船开过来好吗?”
(注)南美亚马逊河里的电鳗能长到2米多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