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叔,干脆我们杀出去算了。”慕容旭快步来到王世航身边,耳语道:“依侄儿看,厢军虽多,不足为惧。只要世叔点头,侄儿立即帮世叔杀了外面那厢军将领。将领一死,这几百号厢军就是满山乱跑的绵羊。”
凭心而论,慕容旭这句话说得有些自负,却并非没有道理。厢军这支军种是大宋乃至整个东北亚里杂牌军中的杂牌军,绝大部分都是老弱。厢军虽称之为“军”,却不从事作战任务,其首要任务就是执行劳役,比如修路建桥筑城墙。每当灾年来到,宋朝就大批扩招厢军,以此来避免百姓的流离失所或造反,就是文言文里讲的“除盗恤饥”。从很大程度来讲,厢军制度都是一项非常得民心的善政。可从此也能得知,厢军的作战实力是多么的不堪一击。慕容旭心中自己另有打算。如果能把这么多武林人士都聚在一起杀退官兵,他就等于是将半个武林强行绑在了以王家为首的造反战车上。出了这事儿,那些武林门派怕宋朝事后清算,自然也会纷纷来投,这就是所谓的“投名状”。一旦群雄归心,军力在短时间内就能上不止一个档次。江南军力孱弱不堪,给慕容旭一支强军,他有信心短时间内扫平长江以南,然后依长江天险与大宋相峙。到时再配合一下北方的大辽,西北的夏国公李元昊三家分宋,天下风云涌动,也未尝不能创造出一个改天换日的契机。
王世航自然不知道慕容旭心中的反政府反人类倾向。可王世航人世沉浮几十年,生意做遍大半个亚洲,他比谁都精明。慕容旭的把戏用来糊弄糊弄李秋水王书游这种胸大无脑的女人还行,想糊弄他老人家还早了几十年呢!“放屁!”果然慕容旭话还没说完,王世航就瞪着眼前吐了慕容旭一脸的唾沫星子:“你是想让老夫满门抄斩哪!厢军是易退。可我王家这上下几百口子人,杀了官兵,能逃到哪儿去!你太爷爷慕容龙城何等英雄,你爹爹慕容悠如此睿智,可怎就生出你这么个蠢货来!”
王世航骂慕容旭并没留半点情面。一来是苏杭王家与姑苏慕容世代交好,王世航自认有这个资格教训笨蛋侄儿;二来王世航并不知慕容旭包藏祸心,只道他是好心办蠢事,所以作为长辈当然要给他开开窍。慕容旭的脸是一阵青一阵白,偏偏还反驳不得;若仅仅是反驳不得也罢了,偏偏王世航还是当着众武林豪杰的面骂的。王世航从来都看不上什么所谓的“江湖豪杰”,可慕容旭看得上啊!王世航这劈头一骂,别说慕容旭的脸皮,就连他脸皮下的真皮,真皮下的皮下组织都一股脑儿丢光了。就这样,慕容旭还得点头哈腰地说是,是,叔父您远见,是小侄我刚才脑抽了……
慕容旭昨天巧计害死王书洛的好心情全被王世航骂到爪哇国去了。在周围武林人士复杂的目光中,慕容旭低着头退回武林,心裏不禁恨得牙痒痒地,暗道好你个老匹夫,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走着瞧,以后有事别落我手里!
王世航骂完慕容旭,稍稍降了点火气,这才让身旁小厮过去跟刚才乘乱汇合在一起的奥拉无崖子李秋水打个招呼。就说现在是同舟共济之时,无论三位与我王家有何冤仇,想来三位也不愿意见官,所以请暂且搁置一旁。三位请不用担心,也不用紧张,官府这边王家一揽子承担了。等这事儿过了之后,你我两家的恩怨,家主自会与三位一同协商解决。然后另一方面,让人搬梯子过来,王世航要亲自爬到高墙上与前来的厢军将领谈话。
若是叶念思在此,定会对王世航的沉重明智而感到赞赏。但叶念思赞赏不代表其他江湖粗人也报有相同想法。在被官兵围困一柱香时间后,王家被杀剩下的近两百条江湖好汉开始惶恐不安了。听说王世航要和外面的将领谈判,很多人第一想法竟然是:“他奶奶的,王老不死定是要将我们交出来以换他一家老小的性命!”
“管他娘,杀出去算了!”五虎门大当家举刀振臂一呼,数十好汉跟在他后面便要夺门而出。正在爬楼梯的王世航看到这一幕,脸都吓白了。“姑苏燕子坞、王家庄、两浙明教、普陀派、福建五虎门、江西庐山派、河东五台派、山东巨鲸帮、湘西排教……”众武林豪杰刚冲出门,便听这厢军将领骑在马上,手里拿着一份名单,面无表情地大声朗诵。这份名单上,写的全是此番前来助阵的帮派会名,听得众人一个个心惊胆颤,也不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让官府得到了这么详细的情报。一般来说,这份名单明显不可能只有一份。万一哪个冒失鬼真动手杀了人,名单传到东京天子手上,只怕在王家的所有人,所有门派都是灭门的下场。
五虎门大当家当机立断,扔了兵器跑到将领面前,咣当一声跪倒在地痛哭流泪:“五虎门是被骗来的呀!姓王的要造反,可与俺们没有半点关系啊!”五虎门大当家的这灵机一动顿时提醒了所有的人。有那厮当榜样,几乎所有被点到的人都呼拉一声全扔了兵器出去投降了!厢军将领见状大乐,回头跟手下小弟们道:谁说我们厢兵不擅于打仗了?你看看,本将军刚刚就破了一起重大造反案,大军所到之处,反贼望风披靡!小弟当然纷纷拍马屁:老大您英明神武,真乃孙武再世,白起重生!
“啧啧,真是什么都被你猜到了。”尉九侧耳倾听外面的混乱场面,由衷地佩服道。
“别扯了。我们要在厢军进来之前找到钱王墓的入口。老兄,掘墓这事儿我可从没干过,一切都靠你了!”叶念思语拍拍尉九的肩膀,重心长地道。“可是……穿着这身沉重的锁甲,真的就能预防水里怪鱼的巨毒吗?”尉九仍然有些担心。毕竟水牢里的六年在他的心裏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创伤。
跟一文盲加科盲解释基础电学物理……叶念思想都没想便放弃了这个念头。所以叶念思神秘兮兮地道:“放心吧,我在锁子甲裏面画符了。”尉九恍然大悟,对叶念思在魔法方面精湛的造诣,无比敬佩地伸出了大拇指。
“等等……声音不对。外面打起来了!”尉九突然道:“哈!看来你也有失算的时候!”叶念思吃了一惊。按理说有名单在,王家应该掀不起什么大浪。可是……叶念思身在地底,暂时也搞不清楚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能瞪了尉九一眼:“那就更得快了。”拉着他冲进了大门虚掩的水牢。
“你往左边找,我往右边找,仔细一点。找到了就大声告诉对方。明白?”叶念思大声问尉九道。
尉九还没来得及回答。水牢深处却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颤抖的声音:“叶……姐姐?你怎么回来了?”
“偶卖糕的……”叶念思头皮发麻地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王书游?她,她怎么会在这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