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少,古少,停下车!”柳敬亭忽然在后面叫道。
“哥,现在在高速公路上!”
“他要接电话。”王芊芊扯着嗓子叫道,看样子,她根本不是怕宫承恩听不到,而是怕路上其他的司机听不到。
宫承恩轻打方向盘,车子在一个十字路口,拐上一条小路,在路边停下,柳敬亭先向大家道歉,然后接通电话。
“聊得怎么样?”宫承恩柔声问王芊芊。
“你刚刚没听到我的二字真言?”
宫承恩笑着点点头,说:“那我直接替你揍他一顿算了。”
弥琥明知道他们在开玩笑,心裏还是隐隐有些不适,接话道:“是怎么的情况?”
王芊芊笑道:“没事呢,我说大叔把练霓裳白发的过程写得太糙,不够震撼。”
弥琥略有些勉强地一笑,没有说话,实际上,她也跟柳敬亭说过,这篇小说的感情描写没有达到所谓的微境,对很多口味细腻的读者来说,笔锋所及,总是未到心中最痒处,颇有些美中不足的遗憾,即便如此,此时听王芊芊直言不讳地说他的小说太糙,心裏莫名地觉得不舒服,那种感觉类似,我家男人,我怎么说都行,别人说他不好,怎么都不行。
那边柳敬亭挂了电话,笑呵呵地过来,说:“千红陆总,他们组织十月底去草原骑马,说是为白发魔女庆功。”
“你不要上课吗?”弥琥问道。
“请假吧,盛情难却嘛。”
作为一个酷爱武侠小说的少年,柳敬亭一直对草原有向往,当初看《射雕英雄传》和《白马啸西风》的时候,都动过去草原的心思,这次既然有机会,当然不会错过,另外一点是,他实在不想再次经历高中课堂生活,能逃一次是一次。
停了一会,四人各回各位,再次上路,一个小时之后,弥琥到了地方,王芊芊赶走两个男生,拉着弥琥到一旁说话。
柳敬亭懒懒地靠着车,问宫承恩:“其实我对你们两挺好奇的,像你这样,而她那样,很多事情怎么融洽得了?”
宫承恩轻轻一笑,道:“你的意思是,像我这样的富家子弟,怎么偏偏要那么自虐地跟她在一块?”
柳敬亭不好接话,唯有一笑,宫承恩接着说:“其实你不觉得这才合理吗?一个叛逆的二世祖,爱上一个莫名其妙的野女孩,这种设定在小说里应该常见吧?”
说到这裏,宫承恩忽然想到什么,笑道:“似乎《白发魔女传》也这样,卓一航是个官二代、名家子弟,练霓裳是个大盗,哈,你不会是按照我和芊芊……不对,不对,卓一航太弱,是一只绵羊,跟我不一样。”
柳敬亭笑道:“是啊,你比他强,以后也不要学他。”
“其实卓一航很傻,”宫承恩深有感触地说,“像练霓裳那样的绝世女子,他根本不该有一秒钟的犹豫,他不能真正理解练霓裳,所以练霓裳不再给他机会,我觉得这样安排是对的,非常合理。”说着对柳敬亭竖了一个大拇指。
柳敬亭谦虚一笑,道:“宫少似乎颇有感触。”
“差不多,芊芊的处境跟练霓裳有些相似,在别人眼里,可能都是魔女一类人物,说话行事,总想奔着惊世骇俗而去,没关系,真的没关系,她爱干什么干什么,爱说什么说什么,最好这世上谁也看不惯她,我心裏其实希望如此。”
柳敬亭大点其头,表示理解,恰好这个时候,王芊芊跟弥琥聊完,似笑非笑地走过来,柳敬亭则走到弥琥面前,跟她说再见。
“可惜,不能去看看宫家未来的掌舵人。”弥琥惋惜道。
柳敬亭脸色一沉,道:“你当着自己男朋友的面这么说,合适吗?”
弥琥做了一个鬼脸,轻扯了柳敬亭的耳朵一下,小声道:“你刚刚在车上跟她何尝不是相谈甚欢呢?”
柳敬亭想了想,提议道:“那,咱们扯平?”
“成交。”
……
和弥琥分别不久,宫承恩接到哥哥的短信,短信内容秉承宫家大少一贯的简洁作风:“到了。”
宫承恩先是非常地礼貌地询问柳敬亭现在是否方便,得到肯定答覆之后,再次启动汽车。
王芊芊仍旧坐副驾驶座,这回,她倒没主动找谁说话,低着头玩手机,车子刚走没十分钟,她忽然侧身把手机递给后座的柳敬亭。
柳敬亭接过手机一看,是一篇关于《白发魔女传》的火爆书评,楼主ID赫然就是“天道有常”,自从在江湖人论坛看到那篇惊艳的帖子之后,柳敬亭一直记着这个ID,对这种妖孽级的读者,许多作者都是保持着又敬又怕的心态,因为他们的眼力太毒,见识又高,评书论句往往一针见血,直抵本质。
这家伙这次的评论仍旧保持着超高水准,让柳敬亭皱眉紧锁的是,他居然和弥琥、王芊芊持相似观点,对小说中的感情描写颇有微词。
“掩书回忆,泛泛而谈,难免唏嘘长叹,仔细阅读时,这种郁郁心结,始终不能得到升华,颇有隔纱挠痒之感,不能尽兴,此为一憾。”
看来这种观点倒不是有人刻意抹黑,而是一种普遍现象了,柳敬亭抬头望着路边飞速倒退的路灯,心中暗道:“说我不懂写感情一定没错,但是说‘古庸生’写感情欠缺火候,就属恕我不忍了。”
不知“不忍少年”又想到什么,忽然嘴角一扬,自言自语道:“草原啊,岂非可以提前骑着白马啸西风?”
作为一部武侠爱情寓言,《白马啸西风》此时进入柳敬亭的视线,可谓时也运也,来得正好!
这时,车子忽然停下来,宫承恩回头对柳敬亭说:“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