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暗流(二)(2 / 2)

詹继东犹豫一会儿,最终还是说道:

“姜敏赫算是给大家敲响了警钟,我不希望类似的事再发生在你们任何一个人身上,自己的屁股自己擦干净。”

普银河白着脸道:“我会牢记书记教诲的,请书记放心,我不会成为第二个姜敏赫。”

“那就好!”

※※※

姜敏赫论职务,比不上刚翻页的副省长徐良,但姜敏赫案却在贝湖引起极大反响,不是因为别的,是因为姜敏赫到任即贪,不但如此,继姜敏赫到地方之后,很快就把妻儿老小亲戚老表都弄到了该市,姜敏赫的妻子原是一名中学教师,姜敏赫担任副市长后,他妻子调到了市教委,只懂点财务管理皮毛的她居然被马上被任命为教委财务科长,后来又兼任项目办主任。这些年国家对教育投资大,教育建设项目一年多过一年,姜敏赫的妻子也就成了香饽饽,整天被建筑商还有中学校长围着。夫妻俩在贪腐这一块,算是比翼双飞。他大舅子原是老婆老家税务局的一名普通干部,也调到市里最繁华的税务地段任职。

有了这样一个姐夫,他想清白怕都很难。

于是姜敏赫家属亲戚陆续被控制,这又是典型的家族式的腐败,就这两点,也就足够吸引人的眼球了。

所以案件尚在调查,已有媒体在使劲吹风报道了,但詹继东清楚让新闻媒体提前参与进来,显然是有人有意而为之,詹继东明知对方在借力,却又不能说什么。

省委连着召开了两次通报会,一次由纪委书记洪志路主持,一次由组织部长兰超华主持,除通报此案外,对全省下一步反腐败工作又作了新的部署。周书明在两次会上都作了重要讲话,态度很坚决,要求对姜敏赫案彻查到底,绝不姑息,无论牵扯到什么人,什么背景,都要顶住压力,绝不动摇。周书明同时告诫与会各位,要保持高度的政治警惕性,杜绝一切形式的说情,不但要管好自己的人,还要管好自己的嘴。谁要是违犯原则说情,干扰正常调查,或者给省委施加压力,制造困难,省委这次将坚决不客气。

这是周书明担任省委书记这些年,态度最为强硬的一次。周书明讲话的时候,普詹继东的脊背是烫的,感觉所有眼睛都盯在他后背上。

周书明讲完,陆政东也讲了话,除坚决支持周书明书记意见,跟省委保持高度一致外,又补充两点,一是借此起案件,在全省干部队伍尤其县处级以上领导干部队伍中开展廉政教育,一手抓铲除腐败,一手抓廉政建设,让清新之风在贝湖大地吹起来。另一点,应该连续出重拳,最好是组合拳,查出一批大案要案来,将反腐斗争推向新高潮。陆政东同时强调,对重点行业进行重点整治,尤其一些老百姓意见比较大,矛盾积攒比较多的行业和巨头单位,要列为反腐防腐重点,要通过这些手段把这样的干部清除出去,保证贝湖良好的发展势头不被破坏。陆政东这番话说得似乎有点意味,詹继东似是听到了一种弦外之音。

詹继东很清楚,姜敏赫是万万不能再保了,这样的人,保了也没用,但这也不能撒手,必须还要得给姜敏赫希望,只有保持姜敏赫的希望,姜敏赫才不会乱说,但是万一姜敏赫要乱咬,必须想出办法,该怎么办?

怎么才能管住姜敏赫这张嘴呢?詹继东难住了。以前的办法显然不行,这次是异地办案,姜敏赫一被控制,马上转移到了外面,如果能转移到他能调动的地市,倒还好说,问题是,估计洪志路一定是考虑到了这点,所以将姜敏赫转移到了外省,这就加大了运作难度。

詹继东思前想后,想到周书明那里去一趟。

自从姜敏赫被双规,他的脚步再也没迈进周书明办公室,周书明也没主动叫过他,两人似乎又进入一个微妙期,都在极力回避着,不过从周书明那天在会上的一番话中,詹继东还是感觉到,周书明是备着另一手的,这一手或许就是他能解套的唯一途径。

在办公室犹豫很长一会,詹继东还是硬着头皮来到楼上,周书明的办公室门敞着,普天成看到省委副秘书长杨自修在裏面,有些不想进去。最近杨自修很活跃,有次省委这边有接待任务,周书明身体不舒服,由于是他这个口子的,周书明让他负责接待,杨自修居然自己没到办公室请他,支派了秘书处副处长来传达这层意思,当时詹继东就觉有些受不了,这事怎么着也是杨自修这个副秘书长亲自做的,詹继东忍了,没计较。

宴会上,对方客人非缠着詹继东喝酒,不喝实在说不过去,而詹继东最近心裏有事又确实不在状态,怕酒多了失态,于是拿着酒杯朝自己这边人脸上看,看谁能将这些酒替他消化掉。按理,他这边稍一犹豫,杨自修就该紧着站起来抢酒杯,这是秘书长的职责。

可惜没有,杨自修仍旧屁股稳稳地坐着。

宁和涛也在等杨自修,只要杨自修接过酒杯,他就会极为热情地将酒倒进自己嘴裏。这是排位顺序之间的传递游戏,杨自修虽然是副秘书长,实际却是行使着秘书长的权力,而他在副秘书长中敬陪末座,杨自修不动,他也不敢动,后来实在看场面已经把詹继东尴尬住,才大胆走过来接酒杯。

詹继东没给宁和涛,当着客人的面,微笑着走过去,冲杨自修说:

“劳驾自修秘书长给我代一下,再喝客人就要笑话我了。”

杨自修人倒是起来了,不过没接杯子,他说:“让宁秘书长代吧,我胃有毛病,实在不敢贪杯。”

说着将目光转向宁和涛,而此时酒杯仍在詹继东手中端着,对方领导深感诧异,不能理解似的摇起了头。客人中有人主动走过来,要替詹继东喝了酒。

詹继东再也忍不住了,声音重重地说:“如果自修秘书长身体真有问题,那就先去医院吧,这边由和涛秘书长张罗就行。”

说完,一仰脖子,灌酒下去。对方见状,知道不能再喝下去,就道:

“看来今天我们不该贪杯,实在对不住詹书记了,剩下这些酒我们共同干了,今天到此为止,好不?”

说完,很仗义地喝干杯中酒,提前结束了酒宴。杨自修显然没想到他这个病猫发威,想弥补,将客人送上车,抢先跑过来,替他打开车门。他恨恨瞪他一眼:“这车门也是你开的,于大秘书长没喝醉吧,你的车在那边!”

杨自修讨了个满面红。

坐上车的詹继东重重的出了一口恶气,如果说之前的敬酒是意外,那么后面的这些都是他刻意而为之,他一直在找这样的机会扭转一下极为被动的局面,哪怕仅仅是场面上的,这样才不会谁都扑过来,只是没想到是杨自修送上门来的,既然杨自修送上门来他也就不客气。

这一手还是收到一些效果,至少没有人敢当面怠慢于他,但詹继东也清楚,那根本都解决不了一丁点问题,要解决问题,周书明的态度才是最重要的。

杨自修背对着门,倒是周书明先看到詹继东,微微一笑道:

“继东来了,快请进。”

詹继东走进去,杨自修尴尬地冲他笑笑,未等詹继东落座,杨自修说:“二位书记谈,我忙别的去了。”杨自修都已走出了办公室,周书明突然仰起头道:

“自修你等等,有份文件我昨天转到宣传部了,麻烦你亲自跑一趟,正好继东书记来了,我想听听继东书记的意见。”

詹继东听得周书明这么一讲,心裏微微一动,周书明这是支走了杨自修,看样子是想和他好好的谈一谈。

杨自修嗯了一声,往宣传部去了。周书明自然不是要跟詹继东谈那份文件,关于那天接待客人中间发生的事,是秘书告诉他的,也就是从那天起,周书明不再将重要工作交付给杨自修,轮到鸡毛蒜皮的事,倒能记起这个秘书长来,反倒将自己的秘书忘了。

不为别的,虽然他和詹继东有矛盾,但有一点事共同的,那就是即将要离开贝湖,杨自修敢于那么怠慢詹继东,不也就是詹继东要走了吗?他周书明也不是要走了?杨自修从内心是不是也一样有啥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