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道人追求的是清净寡欲，忘尘外物，但不是冷血无情。易阳子是灵宝派的掌门，如今骨灰归来，上下都是一片哀戚。很快青要山上就摆设好了灵堂，挂起白幡，准备了灵位。两个道人领着门下弟子，在思古殿前为易阳子做着往生法事，数十个弟子一起盘膝静坐，诵经声朗朗入耳。我留神一看，灵宝派上上下下，算上几个垂髫小童，不过六十来人。等他们料理完丧事，才过来招呼我。红脸道人打了个稽首，道：“掌门亡故，多谢鬼王将他的骨灰送了回来，能够入土为安，不知道掌门是怎么故去地。”我把当时泰山顶的事情说了下，虽然没有亲眼所见，但是凶手是白玉魔和龙门魁首，大意是不会错了。红莲道人唏嘘不已。说道：“我们劝过，可惜掌门不听。”高瘦道人姓何，与易阳子和红脸是师兄弟，他不快道：“这都怪李霖，掌门死了，他确是不知所踪。”我心里叹息。红脸道人冲我拱手，道：“无天鬼王，灵宝派不留外客，感激你送回了掌门骨灰，日后有需要的话，灵宝派会援手，这就请回吧。”我心里泛起一丝疑惑，除了易阳子的死因，他们就什么都不管了？我站起来。何道人突然跑过来，拦在了我跟前。他皱着眉头，诘问道：“无天鬼王，我记得你是被酆都大帝给镇了，为何会出现在泰山，连掌门的死状都清楚。”红脸道人急忙道：“师弟，人家好意送还掌门骨灰，你何必呢？”“哼，未必吧，”这人明显生性有些多疑，质问道，“泰山是东岳大帝的道场，鬼物根本进不去，还有你是怎么知道青要山的位置？居然能够轻易混进来？”“哎。”“师兄，你可别糊涂，要是放他走了，回头他带着人杀来怎么是好？如今外头大乱，可不是康泰的时候。”我笑了起来，冲他挑起了大拇指。这道人面皮通红，不快道：“你在嘲讽我？”“不是，我是称赞你有远见卓识，这次除了送还易阳子前辈的尸骸，我还有个消息来传递。”我心里带着几分后悔，该找秋云子要个文书啥的，有了玄阳真宫的背书，那我的来历就不会惹人怀疑了。“什么消息？”“鬼母要来了。”两人齐齐一愣，过了会儿才回过神来。“胡说八道。”何道人根本不信我说的话，反而指责我是妖言蛊惑。倒是红脸道人有几分凝重，谢过我的提醒。“接下来我们会加强戒备，你请回吧。”我站起身来，就拱拱手离开。猫妖叫了声，我伸手按住它，道：“既然骨灰送回来了，那我就告辞了，两位请留步。”我出了思古殿。外头来了十几个道人，拿着法剑，把我给围住了。我忍不住皱起眉头，何道人冷笑道：“你居然是无天？而且来的太诡异了，我们不能让你这么离开。”红脸道人只是叹息。我哦了声，然后说道：“灵宝派的事情你能做主吗？”“如今掌门不在，我们师兄弟可以节制灵宝派的事宜。”我看着外头的十八个道人，他们披着道袍，隐隐组成了一个阵法，看的叫人有些心惊。猫妖低声道：“这是天师传下的诛魔阵，威力很大，最好不要跟他们硬拼。”有这样的实力，难怪听说鬼母来了，都不如何吃惊。猫妖摇头道：“鬼母的手段神秘莫测，这些人还不够看。当年在灵界作祟时，就算是那个人，都费了一番手脚。”见我一个人在窃窃私语，红脸道人有些怒了。他拿着一柄拂尘，入了阵法中。这阵法刚才还有形无神，这会儿立刻杀机大起，透着铮铮的气势来。看他要动手，我也不搭话，直接拿出一个小印来。何道人大吃一惊，“这东西怎么会落在你的手里？”我拿在手里地就是天师印。“你们还要跟我动手吗？”我拿着这枚印，十八个道人立刻变得疑惑起来，神色古怪，煞气也消失了。红脸道人冲过来，激动道：“这大印你是怎么来地？”“易阳子把它交给我。”“不可能，肯定是你杀了掌门，然后夺取了大印。”我笑了下，道：“杀死易阳子的是龙门魁首，但是天师剑是落在他的手里。那把剑的威力不用我说，只有大印才能对付，所以他交给了我。”两个道人有些信了。“这事情到底如何？我们还要确认下，这样吧，无天鬼王，请你在山上留宿一晚，我们要商量一下。”何道人要来抢大印，被我给收了起来。他恨恨瞪了我一眼，就撤去了法阵。灵宝派给我安排了山巅处的一个屋子，有道童来给我送饭，我拉着他询问事情。何道人脾气强硬，大部分道人还算温和。我说道：“我不喜欢闷着，你能带我四处走走？”道童有些为难。我向他保证道：“放心好了，我不会捣乱地，这儿可是灵宝派，高人很多地。”道童与有荣焉地点点头，就带我往外走，这会儿天色漆黑，到处都是大石峭壁，树影幢幢，黑乎乎地没有什么看头。“你知道祠堂在哪儿吗？”我问道。“知道，你去去吗？”我摇摇头，就着朦胧的夜色欣赏着这儿的景色。猫妖不耐烦了，嘀咕道：“黑灯瞎火地，真是没看头，还不如回去睡觉。”听到猫咪开口说话，这道童来了兴趣，被猫妖一番逗弄，就气鼓鼓地说道：“谁说青要山没有风景，白天有白天的景色，夜晚也是有处去地。”他引着我，来到一处观宇前。这儿有些冷清，看着并没有人烟。道童正要进去，我拉着他，藏身到一旁的密林中。里头匆匆走出个人来，是何道人，他白天对我横眉冷眼地，这会儿却是喜笑颜开，脸上透着得意。他只顾着匆匆赶路，没有留意。道童有些吃惊。“怎么了？”“这儿是灵宝派的禁地，师长吩咐过，不准弟子入内地。”他摸着脑袋，神色困惑地说道。猫妖奇怪道：“既然是禁地，怎么一点守卫都没有，岂不是谁都可以来？”道童摇头道：“里头没有啥东西，就是一口老井，我们几个小辈儿经常跑来玩。师长吓唬我们，说是里头有一头世上最恐怖的大鬼，谁要是见到了，就要被吃掉。”他张牙舞爪的模样逗的我笑了起来。“世上最恐怖的大鬼？”道童鼓起小胸膛，嗯了声，说：“那是咱们祖师爷抓来地，就锁在老井里头，但是我们从来都没有见过。”猫妖一听这话，就有些不服气了。“天师虽然厉害，但是比起那个人，还是差了一筹地。世上最恐怖的大鬼肯定都在阴曹地狱里关着，怎么会锁在一口破井里头？”道童挣红了面孔，和猫妖吵起嘴来，这一人一猫都是孩童心性，吵得不可开交。小七趴在道童脑袋上，跟着蹦来蹦去地。我心里起了几分好奇，世上最恐怖的大鬼？难道是鬼母？肯定不是了。道童说的未必属实，但是何道人深更半夜地偷偷摸来，肯定有几分玄虚。“走，咱们进去看看。”这观宇很是普通，既没有法术，也没有法阵，简直平平无奇。猫妖越发得意，按照它的说法，这地方是个人都能走出去，别说大鬼了，连只狗都看不住。“前头就是了。”穿过中庭，就在院子中发现了一口水井。青要山是灵宝派的所在，纯阳大气，充斥着昂然灵气。只是到了这儿，就觉得有一股嗖嗖冷气，在四下里弥漫着。老井旁边长满了野草，露出两个脚印，这儿就是刚才何道人站立的地方。这会儿我对他没了好感，白天只以为是个严厉的人，没想到却是表里不一，说一套做一套罢了。“伪君子，”猫妖哼道。“大鬼就在里头，”道童拦着我，说，“你可不能去。我是带你来玩，不能看啊。我跟你说啊，这地方只有掌门去世的时候才肯进来，待在水井旁边参悟，然后过几天掌门们都死掉了。”没想到灵宝派还有这样的传统。“掌门们都死掉了，你肯定也不行。”道童抓着我的手。我心中一定，灵宝派是天师传承下来地，历代掌门去世前都来这儿，肯定有道理。猫妖第一个不信，一下子冲过去，攀在水井的边缘。它忽然发出尖叫，仿佛看到了出乎意料的东西，浑身毛发根根竖了起来。“大帝。”我见它不妙，跟着它过去，这才发现水井的边缘还刻着几个小字“心有阴阳，唯愿解脱。”那个愿字，还用红笔勾勒了出来，过了这么多年，也没有变得黯淡。我攀着井边，朝里头看去。里头黑黝黝地，下面像是有一团波光荡漾着，什么都瞧不见。我心里古怪，运足目力看去，还是什么都瞧不见。奇怪，猫妖看到了，我却看不到。道童也摸不清楚门道，我看猫妖神色古怪，就把它给搬了下来。这猫妖神色错愕，死死地盯着我。从前它看我，多带着几分戏谑，这会儿却是怔怔地，第一次失了神，看着我还带着几分敬畏。“李霖，啊不，大人，我想我知道这口老井的来历了。我劝你不要看，否则将来会后悔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