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伙儿愣了一下，立刻有好几个小伙子跑了出来，来到近前，眼睛里既紧张又兴奋，争抢道：“王承舟同志，俺们带你过去。”
王承舟点了点头，表示了感谢。
“小伙子，你去你姐夫家可以，但是，可别去张瘸子家啊。”
正在这时，有位老人拄着拐杖走了过来，身子颤颤巍巍的，语重心长道：
“不是爷们儿挡你的路，实在是因为那家人不吉利呀。”
“你一看就是个好小伙，可别因为这个惹上麻烦。”
“张瘸子家的那个小崽子，邪性着嘞，爷们儿这都是为你好。”
大家伙儿这才记起，他不是到自己姐夫家串亲戚，而是到张瘸子家给他那个诡异的小崽子治病的！
眼前浮现出那座破破烂烂的院子，还有里面时不时传出的恐怖声音，就让人忍不住心里发毛。
不少人附和道：
“小兄弟，咱们先不说迷信不迷信，单是那一家子的扭曲状况，就让人糟心。爹是个瘸子，娘是个傻子，儿子又整天怪模怪样的，这简直是老天爷都难救的凄惨事情，你一个年纪轻轻的大小伙儿，掺和这个干啥呀！”
“啥迷信，你别瞎说！那张瘸子不但自己娘们儿傻，他自己脑子也有问题。哪个正常人家会在正大门口栽一颗桑树啊？桑谐音为丧，在大门口种桑树，寓意开门见丧，这是触大霉头的事情！”
“不管是迷信还是科学，反正这一家子在俺们村子都没人敢挨。特别是那个傻娘们儿，整天咋咋呼呼的，又说不出一个囫囵字儿，听到她的声音咱们心里就发慌。你一个外村来的人，可别管他们的闲事！”
看来，这座村子里并不全是迷信的人，甚至很多人说的话还特别在理。
但是，不管如何，大家伙儿还是特别嫌恶小葚子一家。这不仅仅是因为桑树、瘸子、傻子……或者什么不吉利的意象，最关键的是，这一家人看不到任何希望。
枪打出头鸟，墙倒众人推。
原本，张瘸子生了一个相比同龄人出色的儿子，村里人免不了心生嫉恨，所以开始造他的谣；而当小葚子出了一点状况，得了这种在外人看来十分怪异的病，村里人立刻又开始落井下石了。
生在一个如此绝望的家庭，小葚子要好，便要一直好，要让所有人都仰视他，觉得这孩子将来肯定了不起。不能有一丝颓丧，才能让所有人对他们一家改观。
可是，他只是个孩子，人吃五谷杂粮，是不可能不生病的。
更令人遗憾的是，他生的还是一种在普通人看来有些诡异的怪病……若是没人帮他一把，把他治好，恐怕他会就此跌入深渊，再也无力改变家庭的处境，随着瘸子爹和傻子娘就此沉沦下去。
这个孩子呀！
王承舟叹了口气，心中生出一丝悲悯。
有的时候，贼老天对待世人确实非常不公平，让人满肚子邪火。
“什么乱七八糟的！”
胡思乱想了一阵，王承舟一回头，冷然道：
“我是个医生，我是来给小葚子治病的。”
“身为一个唯物主义战士，还是王家生产大队的村卫生员，可不管什么邪祟还是贫穷，只管为人民服务。”
“乡亲们，时代变了！”
众人被他噎了一下，心里十分不服。这种唱高调的话，老百姓可不怎么爱听。不过，确实有几个热血青年被他鼓舞了，主动跑到前面为他引路。
“娘的，真是个愣头青，还唯物主义战士，一看就没挨过社会的毒打！”
“这小子口气挺大呀。他凭什么断定小葚子是生病了，而不是其它的什么？妈的，一个外村来的毛头小子，倒是教训起我们来了。”
“大话谁不会说？他要是真敢到张瘸子家里我才服气他！他那个傻婆娘是一点气不透，是个实傻子，每次从他家门口经过我心里头都发毛，还敢跑到家里给她儿子看病？”
“别说了别说了，咱们快跟上去看看！”
见他不听自己的劝告，反而把一帮子老少爷们儿给数落了一通，大家心里都有点窝火，都想看着他吃瘪，一个个小跑着追了上去。
“张全发！”
一座打着夯土墙的院子外面，王承舟站在人群中央，看着眼前显得有些出格的门楼，陷入了沉思。一度疑惑，是不是越穷得叮当响的家伙，越喜欢装门面？
自己二姐夫家的这院门，简直跟窦长寿家的有一拼了。不过，这是相对而言。窦长寿家的门楼怎么着也是青砖垒的，张全发这狗东西却是用夯土把门楼竖起来老高，孤零零的立在那里，上面只铺了些茅草，也不怕刮风下雨塌了砸到人……
吱呀一声，院门打开。
张全发探出脑袋瞅了一眼，又连忙缩了回去，搞得众人莫名其妙。
“媳妇儿，快快快，你兄弟来了！”
院子里，张全发慌张的声音渐渐消失在堂屋，催促道：“你快去迎接一下，老少爷们儿都在外面，阵仗太大了，我得换身衣服。”
众人听得一阵哄笑。
王承舟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还好，不一会儿，二姐王爱仙就抱着张胜男从院子里走了出来，看到外面黑压压的人群，同样吓了一跳。可见到自己兄弟神情自若的站在人群中间，跟众星捧月似的，心里又说不出的振奋，忙道：“仨儿，你来这么早，吃饭了没？”
“小舅舅！”
张胜男瞪着大眼睛，估计没想到他会来找自己，想起昨天分别时候的委屈，小嘴一瘪，哇的一声就哭了，“抱抱，抱抱！”
王承舟哭笑不得，连忙上去把小家伙接到手中，安抚道：
“姐，我吃过早饭过来的。”
“想不到咱们两个村子之间就这么点距离，几步就到了。以后有机会了，我真得经常来走动走动。”
“姐，说起来，你们村子里的老少爷们儿还挺热情的，知道我是来给人治病的，一路送了过来。”
“不错。有这么多好乡亲，想必前几次我姐夫出事情，他们没少照顾你。等闲暇了你跟我说说，我看看是哪几个好人，得一个个记在心里，以后有机会了我可得登门拜访，好好酬谢酬谢！”
王爱仙眼圈儿一红，哪里不知道他说的是反话？当着这么多村里人，弟弟这是来给自己撑腰来了呀……
兄弟们今天两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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