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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爱世界 陈之遥 2039 字 2个月前

等他们都买好了东西,三个人刚好坐一桌。

Blair和July不熟,只能泛泛的客套几句,问了些诸如,“喜不喜欢纽约?”“觉得天气怎么样?”之类的问题。隽岚如实回答,她并不是第一次来,从前还在这裏住过一年多。Blair又问她是哪一年的事情,聊着聊的就说到她前一份工作上去了。

回想起来那一定是她运气最好,过得最顺溜的几年。因为叶嘉予在纽约,她毕业之后也一门心思想在这裏找工作。她念的大学很水,成绩更水,而且那一年经济危机还余波未尽,很多跟她差不多水平的人花了大半年,满世界的拉关系才找到饭碗,她却是一击即中,参加了一家银行的校园面试,很顺利就得到一份做信贷风险分析的工作,专业对口,顶头上司人很不错,虽说薪水不是太好,但养活自己还是够的,而且上升空间很大。只可惜所谓的“上升”始终存在于计划中,而计划赶不上变化,她在那间银行只做了不到十个月,就辞职去香港了。

郁亦铭在旁边一直都没出声,听到这裏突然开口问她:“既然这么好,为什么要去香港?”

隽岚愣在那里,不知道怎么回答,她是为了叶嘉予才离开纽约的。当时金融业年景不好,叶嘉予那个行当更是如履薄冰,他在香港找到一个更好的机会,他家里也需要他相帮,而香港离塘厦很近。提出辞职之前,她也曾犹豫过,但那个时候,他们过得那样好,她不能想象与他两地分居,跟他去香港,似乎是唯一的选择。说起来就是这么简单,但这样的答案肯定是不上台面的。

“个人原因。”她笑了笑,想就这样混过去。

郁亦铭却不放过她,又问:“什么个人原因?”

她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给她出这样的难题,当着Blair的面,又不能对他说“关你屁事”。

“不用管他,”Blair笑着圆场,“Ming这个人是有些奇怪的,不过,他们那种人都这样,也难怪。”

“他是哪种人?”隽岚又来了兴致,斜睨着郁亦铭,反将他一军,倒要看看他在老板面前还敢不敢撒泼

“Ming这个人太学院派,不懂人情世故,”Blair道,“他初来JC的时候,我其实很意外他会接受这么一份工作,所有人都觉得他适合理论研究,他的大学教授对他喜欢的不得了,那推荐信写的,跟亲儿子差不多。”

开头还有点揭短的意思,后面的话却又是在夸他了,隽岚觉得没劲。就在此时,好像为了证明Blair对郁亦铭同学的认识是不正确不全面的,又有个姑娘朝他们坐的这一桌走过来,短发,穿套装,胸前吊门卡,看样子也是在附近大厦上班的,挂绳上的logo仿佛是一间律所。

女律师到底要比接待员内敛一些,没有再演一出久别重逢,只是跟郁亦铭打了声招呼,然后幽幽问他:“我的星盟里程卡还在你那里,什么时候还给我?”

“我打电话给你,一定。”郁亦铭不置可否,可能是因为当着Blair的面,他到底也是有些尴尬的。

“好,等你电话。”女律师又幽幽答道,瞥了一眼隽岚,就走了。

从头至尾,隽岚始终侧目旁观,心裏想,Blair还说你学院派,你这分明就是妇女之友嘛。

却没想到还有更劲爆的,女律师走掉之后,聊天继续,Blair转向郁亦铭,说:“对了,见到你妈妈,代我谢谢她,这次培训准备时间这么短,若不是她帮忙,怕是请不到牛博士。听说这次JC协办那个研讨会,请的哪几个学术界的嘉宾也是她帮忙牵的线,是吗?”

这几句话裏面信息量太大,隽岚的脑子差一点当机,细一想又有些纳闷,郁亦铭却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唔了两声就过去了。

下午培训开始,牛博士在上面讲课,隽岚在下面开小差,Google了一下Dr. Newman以及郁亦铭老妈,发现他妈妈竟也在那间大学教书,已是终身教授,还得过美国国家科学基金会的一个什么奖。她不禁想起前一天夜里,他们俩在皇后区那间小店里吃牛肉面的时候,郁亦铭对她说的那些话。他把自己的大学生涯描述的那么可怜,没有机会做研究助理,为了挣钱要去开夜班出租车,实际上却是这样,存心骗她还是怎么着?她百思不得其解。

好不容易挨到下课,一班人又约了一起去吃晚饭,几个本地office的人提议了一个地方,竟是一间可以唱卡拉OK的夜店,隽岚没什么兴趣,无奈是集体活动,只能去参加。

电梯里人多眼杂没有说话的机会,直到出了公司,走到街上,她追上郁亦铭,问他:“你妈妈也在美国?”

“是,”他回答,“还是在大学教书,在长岛有个房子。”

的确,单国家科学基金会的那笔奖金就足够在那里买个海景别墅了。

“那你为什么要去摘葡萄?开出租车?”她又问,心想他们这么熟了,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有必然联系吗?”他却反过来问她。

隽岚愣住,不知道这话还怎么说下去,或许这就是分开太久必然会遇到的尴尬,各自走上一条不同路,做不同的选择,遇到个各种各样的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又在某个地方遇到,还能认出彼此,却已经是截然不同的人了,就好像他不明白为什么她会放弃一份好工作跑到香港去,她也不懂他为什么会去开出租车,一定都有自己的理由,但又都不是一句两句话可以解释清楚的,是否要费这个功夫?全要看愿不愿意了。对方能不能理解?也不一定。

她不说话了,郁亦铭却又凑上来,问:“你有没有觉得自己生活的圈子特别窄?”

她瞥了他一眼,见他一副诚恳的样子,就勉强回答:“不觉得,香港到纽约十几个钟头飞机,我走的够远的了。还有,你听见Johnson说的那个Crains.com的案子没?那间公司在班加罗尔,说不定还要去一趟印度呢……”

“我不是那个意思,”他笑着打断她,“走再远,遇到的也是差不多的人,过的也是差不多的日子。”

“那你还想怎么样?”

“试试看走出去,过不一样的日子。”

“一年有二十天年假,尽管去旅游好啦。”

“我说的又不是跑去什么国家公园自虐,或者什么名胜古迹前面拍照。”

“哦,我知道了,”听他这样讲,她突然灵光一现,“你说的是去纳帕采葡萄,或者在纽约开出租车,对吧?”

“我还在Coney Island的游乐场扮过动物人卖过热狗,还在帕萨迪纳教过跆拳道……”他补充。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又来JC工作?”

“这跟我刚才说的不矛盾,”他笑了笑,回答,“除非你否认做小白领也是一种人生体验。”

她听了就来气,无端端跑来与她抢升职机会,原来只是他众多“人生体验”中的一种罢了。

“好,那这一次你打算体验多久?三个月,一年?完了之后再去哪里?去山东种薯仔,还是阿拉斯加做渔夫,还是,还是……”她莫名其妙激动起来。

他却静下来看着她,一路走着都没有再讲话,直到走进地铁站,突然停下来,对她说:“有件事要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