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显然十分泼辣,手上动作虽然停了,眼神却十分不客气地上下打量连盼,等发现她衣着普通,并不像什么显贵之人后,又立刻凶狠起来,“我来带我的女儿走,关你什么事?”连盼皱眉,“她是我的员工,和我签了合同的,不经过我的允许带走她,你是要负法律责任的!”更何况,她也是杨小葵的师傅,当然不会对杨小葵的事坐视不管。听到“法律责任”这几个字后,杨小葵的母亲眼神缩了缩,似乎有些害怕。不过她旁边站着的男人却显然并不惧怕这些,直接喝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就算是政府,也不会管结婚的事!”他话音一落,立即又开始扯拉杨小葵的胳膊,连盼见状,连忙吩咐站在旁边的两个保安人员,“把他给我架起来!”在食园,连盼就是老板,两人之前见是杨小葵的家事,不便出手,便一直只是跟在旁边,只是拦着免得出什么事故。现在连盼开口,他们当然是立即听命。两个大个子身强体壮的,杨小葵单薄瘦小的父亲并不是他们的对手,很快就被两人给拉开了。杨小葵的母亲见状,居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哭天喊地起来,“夭寿啊!你们这群人,把我女儿锁在这里,现在还打人,有没有王法了!”连盼被她嚎得脑仁疼,立刻示意张妈把杨小葵拉到一边去。杨小葵身材瘦薄,被张妈给拉着就跟个纸片人似的,立刻就挨到了连盼身边来,只默默流泪。张妈一边安慰她,连盼也在旁边,断断续续了解了事情的真相。原来杨小葵的父母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联系了邻村的一位四十多岁的鳏夫,对方给了十万块彩礼钱,杨小葵的父母收了钱,便想带女儿回家嫁人。虽然杨小葵已经跟父母解释了自己在这儿工作地很好,每个月工资还不错,但父母已经拿了十万块,哪里还看得上她每个月的几千块?压根就不听杨小葵的,一心想把她给带回去。那个鳏夫,杨小葵之前也听说过,据说他有家暴倾向,很喜欢打老婆,他的第一任妻子,听说就是因为受不了他的才家暴投河而死的。杨小葵苦苦哀求母亲,母亲却只说没有男人不打老婆的,何况她认为这个鳏夫现在年纪大了,说不定早就不打老婆了,硬是要逼杨小葵回去。几人在这里扯了好久,袁子晋这才给连盼打电话的。他是读书人,从前也是在机关单位工作,人又有些迂腐,可以说一辈子几乎都没接触过杨小葵父母这样的极品人士,人气得不行,胡子都翘起来了。奈何他并不会骂人,翻来覆去也只是“岂有此理!”这四个字。杨小葵的母亲坐在地上大骂不止,杨小葵只低头哭泣,连盼站在一旁,脑子都有点发痛。“你想回去吗?”连盼轻声问杨小葵。杨小葵当即迅速摇头。她偷偷瞟了一眼还瘫坐在地上的母亲,对方听了她的话,当即又开始痛骂,说养了她几十年,一点用处都没有,还不如养头猪。骂声不绝于耳,简直不堪入目。旁边一名安保人员提示连盼,“连小姐,要不要报警?说不定可以按人口贩卖处理。”这种彩礼钱,说白了就是卖女儿,彩礼二字只是说得好听罢了。杨小葵的父母并不懂法律,一听到人口贩卖,顿时着急了,冲连盼大叫道,“卖什么?我自己的女儿,我自己还做不得主了!我看你才是,我也要告你!告你霸着我女儿不放!”这种强盗逻辑,连盼简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当然不能报警,这点基本的法律常识连盼还是有的。这种事情,就算警察过来了,估计最多也只能按民事纠纷处理。农村收取高额彩礼的传统自古有之,有些人的确是会将彩礼钱独吞,有些父母则会把彩礼钱又返给女儿做补贴,这本来就是现在很多地方的风俗,谁也不好说什么。最重要的是,杨小葵今年都二十二了,这么大的年纪,她父母却还是把她当一个小孩子一样对待,这让连盼感觉很不舒服。杨小葵当然不愿意,但是眼下她并没有什么反抗的资本。连盼深深吸了口气,伸手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又问杨小葵,“那你愿意留在我这里吗?”杨小葵闻言,疯狂点头。她眼睛睁得很大,眼中蓄满泪水,其实倘若忽略她脸上可怖的胎记,其实她相貌还不错,尤其是眼睛,圆圆的,很好看,无端让人看着有些可怜。连盼握着她的手,在她手背上轻轻拍了拍示意她安心,“你放心,你既然拜了我为师,说什么我也不会让他们把你给带走的。”“那十万块彩礼,你们是不是已经用了?”连盼回头,厉声责问杨小葵的母亲。还在骂人的女人一愣,过了一会儿才犟嘴道,“关你什么事!”她眼神躲闪,又这样强硬地想带女儿回去,连盼瞥见站在墙角那个男孩脚上的新阿迪球鞋,更加确信自己心中的猜想。虽然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的父母都都对儿女好得要命,但这个世界上,又偏偏有那么些人,根本不把自己的女儿当人。三道杠标志连盼看得刺眼,在心里更加同情杨小葵。这样的父母,还不如没有。就像她自己,虽然很小就失去了双亲,爷爷也并没有给她提供什么丰富的物质条件,但是连盼却觉得很开心,因为老连头几乎把所有的爱都给了她。张妈搂着杨小葵,眼睛一直瞪着杨小葵的父母。她显然也发现了缩在墙角里杨小葵的弟弟,男孩一身新衣新鞋,默不作声的,看到姐姐这样哭泣,却也没有采取任何动作。显然对父母这样偏爱的行为早已习惯。“替她退婚吧。”连盼护在杨小葵面前,“她是不会嫁人的!”杨小葵的母亲一听,顿时站起身来,“凭什么?”她似乎想往前冲,但旁边两名退役军人抓住了她的丈夫,稍稍用力,杨小葵的父亲便痛得大声嚎叫,杨小葵母亲怕丈夫有事,便只好用力去掐两名保安。“这十万块,我替她还。”连盼皱着眉,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我现在就可以转账给你,请你立即离开食园!”那女人一听,似乎有点不敢相信,她眼珠子转了转,似乎又觉得有便宜不占白不占,便冲角落里的男孩喊道,“斌斌,把你手机给我。”小男孩闻言,当即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手机,连盼一看,居然是个崭新的iPhone7,顿时气得不轻。这家人偏心都偏到月亮上去了吧?捆着女儿要卖人,却给家里的男孩买这么昂贵的智能机!杨小葵显然也看到了男孩手里的手机,眼神微微闪了闪,似乎有些刺痛。连盼立即低头转账,三十秒后,对方手机上就传来了短信的叮咚声,钱到账了。杨小葵的母亲抓着手机不可置信,她抬头看了看连盼,似乎不太敢相信她这么小一个姑娘,竟然会愿意为了杨小葵,一下子就转给了自己十万块钱。事实上,这也差不多就是连盼手里所有的钱了,食园的盈利远远还没达到十万,她又动了严易给她的起始资金。女人低头数了数手机上显示的零数,又让旁边的男孩帮自己看,“斌斌,快帮妈看看,是不是十万块?”男孩瞟了一眼,点了点头,“是的。”他显然也很惊讶,没想到连盼出手这么干脆,不由得对她多看了几眼。女人一听儿子确认是真的,顿时又笑了起来,立刻奔到了自己丈夫身边,伸手去拉两个保安,不住拍打两人的胳膊,“你们快把我丈夫放开!”“松开吧。”连盼发话,保安见状,也只得松开了手。“回去替她退婚,以后不要再来逼婚了。”连盼晃了晃手机,“银行是有转账凭证的,我刚刚也已经录音了,如果你们不履行承诺,我就会报警。”其实她并没有录音,纯粹是看不下去眼前的情形。但是这一招明显唬住了对方,那女人拉着丈夫连连点头,立刻换上了另外一幅嘴脸,“好的好的,我们回去就给她退婚。”说完,拉着旁边的男孩就走。男孩犹豫了一下,还是回头冲杨小葵道,“姐姐,我们走了。”杨小葵红着眼微微点了点头。一家人相互搀扶着往外走,杨小葵的父亲刚才估计是被保安给扭到了,胳膊受了点伤,男孩倒还算孝顺,站在旁边扶着他。一家人相互搀扶,亲亲热热的,完全看不出刚才撒泼打滚的痕迹。他们相携离去,看都没看杨小葵,仿佛她就是个外人一般。女人扶着自己的丈夫往外走,走出两步,又回头看了一眼食园。经过扩建后的食园大门十分开阔,大红木门上面悬挂着袁子晋老先生亲手书写的牌匾,古朴大气,看着十分气派。女人见状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嘀咕道,“越是有钱,越是小气!有这么大个园子,才给小葵开五千块的工资,早知道给钱这么爽快,刚才就该找她多要点!”三人是朝来时的方向走的,并没有看到相反方向上听着严易的车。因为不耐烦这些事,严易直接是站在车尾等连盼,距离虽远,但女人的声音他还是听得很清楚,闻言立刻皱起了眉头。食园位置有些偏僻,有车还好,没车的话要一直沿着山脚把山饶过一半,走到另外一边的高级别墅区才有公交站。这三人显然是坐公交来的,只能再相携步行回去。杨小葵受了一场惊吓,人虚弱地厉害,连盼简单安慰了一下她,让张妈带着她去休息,自己还是转身出来。她不住在食园,严易还等在外头呢。刚才的这些闹剧,想必他也听见了,脸色比较难看。“上车吧。”他把手里的烟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里,声音有点冷淡。“你有没有想过,这些人如果再来找你要钱怎么办?”车子一开动,严易就问了她这样一个问题。连盼沉默了一阵,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又继续道,“把杨小葵给辞了。”以一个商人的角度来说,连盼目前已经在杨小葵身上损失了十万块,而且很有可能还有继续损失的风险,正确的做法当然应该是立即止损。连盼知道自己今天的做法的确有些冲动,但眼下她也没有什么别的太好的选择。如果对杨小葵见死不救,她做不到。“那天你应该看到了,就在广元,她直接给我磕了三个响头。”连盼轻轻叹了口气,“虽然我们并没有行什么正规的拜师礼,但我的确是把她当徒弟来看的。她既然给我磕了这几个头,我这个做师傅的,在她最需要我帮忙的时候却反而退缩了,你说她会怎么想?”杨小葵本来就十分自卑瑟缩,从小接触的多半都是别人厌恶或害怕的目光,从今天的情形来看,显然她的父母平时对她也不怎么样。但是在食园的这段日子,连盼发现杨小葵渐渐在变化。她虽然话还是很少,但人却比从前放得开了许多,即使连盼让她日复一日地切菜、一遍又一遍地煮汤,她也毫无怨言。最重要的是,看得出来,她也很喜欢做饭。这种喜爱,是没办法作假的。就她平常的眼神就可以看出来。连盼又不傻,当然知道明哲保身这一说,辞退杨小葵固然很容易,让保安帮忙赶走杨小葵的父母也很容易。但是连盼知道——一旦自己这么做了,杨小葵的这辈子就毁了。她不仅会回去被迫嫁给一个有家暴倾向的鳏夫,而且很有可能从此再也不愿意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好人。一个人有时候能做的事情很有限,但有时候能做的事情却又很多。一个小小的举措,很有可能会改变别人的一生。“我的想法很简单,我只是觉得……”连盼低声道,“如果我是她,一定会希望有人来帮我。”那个时候,她在城隍庙,守着身体已经僵硬的小伙伴,快要冻死的时候,就是这样的想法。真的很希望有个人来帮她。然后……那个人真的来了。严易闻言,顿时沉默了。其实他知道自己说这些也没用,连盼就是连盼。如果她是一个和自己一样,只懂得计算利弊的商人,或许两个人也根本不会相遇,根本不会走到现在了。世上有太多糟心的事,太多恶心的人,但是他的宝贝……一直都是温暖又善良的。严易既希望她保持原状,却又担心她被这个世界所伤害,这是一种极其矛盾又自私的心理。他只希望她对他一个人好,对其余的人都不屑一顾。可是假如真的是连盼……一想到这些事假如发生在连盼身上,他浑身上下就僵硬起来,当然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以后这些事,都要知会我一声。”他虽然不能制止连盼去做这些在他看来根本没必要的“善事”,但却至少可以保护她,免受伤害。连盼嗯了一声,知道他终究还是妥协了。一回去,严易就又给会所打了个电话,又派了一个人过来,也是守在食园里。当然了,今天办事的人,扣工资一个月。说实在的,其实这人今天也有点憋屈,因为杨小葵的父母并不是第一次来食园了,之前都是杨小葵自己出来接的,熟面孔了,所以他这才没拦人。哪里知道,这对父母今天是上门拖女儿来了,还让连盼给碰上了。连盼也不知道这些事,严易在食园里插了人手,说是看着放心点,连盼自己也是出过事的,对安全很看重,倒没对此发表什么意见。她在暗地里吩咐两个保安,以后不准让杨小葵的父母再进食园。一次可以,两次绝对不行,她也不是个散财童子,万一真遇上贪得无厌的,还是最好从源头斩断比较好。天气热起来,山上的盘山公路和栈道基本也修得差不多了,可以刨坑种树了。连小厨V:食园组团种树活动报名啦,一团30人,零报酬,PS:包饭~微博一发,底下的人又都沸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