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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住的院子离老爷子不太远,途中要穿过两个很长的廊子,我刚拐上第二个廊子,远远的就看到一个穿布卦的女人迎面走来。
“阿妈。”我叫了一声。
阿妈正捂嘴想打哈欠,听到我的声音抬头,没说话就先笑了。
“红叶,你怎么起的这么早?这几天你赶路累坏了,你阿爸那边有我看着,怎么不多睡会儿?”
她的面色有点憔悴,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让人看着心疼。
我拉着她的手道:“妈,你快去休息吧。晚上你也别跟着熬了,我这两天休息好了,晚上我守着。”
阿妈轻笑道:“你毛手毛脚的,还是别过去添乱了。你阿爸昨晚睡得不错,这会儿正在房间里练字呢。他今天气色不错,早上吃了两碗粥呢,你若有空就去陪他说说话吧,他看到你高兴。”
“嗯,我知道了。”
阿妈困了,我也没拉着她多说,赶紧侧开身让她过去。
我在廊子上站了一会儿,便依言往老爷子的小院走。
昨夜下了雨,今早空气不错,管家已经把老爷子屋里的窗子全都打开通风了,他正好站在靠窗的梨花木桌上写字。
他身子笔直,低垂眉眼,右手挥墨落笔,很认真的在洁白的纸上行兵走墨。
他的院落装潢考究,古色古香,漂亮的红木雕花窗页上,每一个勾刻都透着古朴。他今天穿着一身棉麻的中领褂子,颜色暗灰,看起来,像是洗过很多次的陈旧衣服。因为最近一直生病,他的身子瘦瘦的,要不是肩膀还算宽阔,几乎撑不起长袍来。
可即使是这样,这幅瘦瘦小小的身躯,依旧站的笔直。就像是长岭悬崖上毅然而立的松,风吹雨打,寒山暴雪,都不能将他折损。
我跟曹盈盈好那我会儿, 她除了喜欢在我耳边聊八卦,偶尔也在我耳边说说奇闻趣事。
她说,在很遥远的旱地沙漠里,有一种植物叫胡杨木,那是一种,很顽强的树木,活着千年不衰,衰了千年不倒,倒了千年不朽。
我没有去过旱地沙漠,也没见过这种树木。
我无法理解所谓的千年不衰,千年不朽,但是,我就是感觉,林老爷子这股子毅然的劲儿,就很像传说中的胡杨。
在白水村的时候,村里人总在背后嘀嘀咕咕的,说我是野种,说阿妈肯定是大户人家的外面养的私房,被当家主母发现,没办法才逃了出去。
那些话,我从不理会。
日子已经够难了,何苦在为流言蜚语心烦。
那些年,姚阿爸总说我性子倔,现在看来,我的性格其实是有点像老爷子的。不管昨天发生了多大的事,睡过一觉,吃个早饭,该干什么就继续干什么。
清风吹过。
老爷子窗前的灯笼轻轻摇摆,院儿里的老花树上挂满了开盛的繁花,花瓣被风吹,轻轻一松,飘飘然离开了枝头。
有两片花瓣在空中飞飞卷卷,竟然钻进了窗子里,不偏不倚的落在老爷子的肩头,又顺着他肩头,滑到纸上。
老爷子轻轻一笑,伸手将花瓣拈起,一抬头,就看到了站在月亮拱门下的我。
笑意从他的唇角溢上眼眸,薄唇轻轻一动,他开口轻声道:“念儿,你来了。”
“嗯……”
曹盈盈说的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