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突利军帐中。突利身着便服,右臂上绑着一条白条的绷带,这条绷带上隐隐还透出一丝丝血迹。今天,他与颉利的最强大的军队干了一场。颉利军今天的表现十分顽强,虽是退却,可也让突利负出了惨重的代价,他本人更在乱军之中中了一记暗箭,若非亲卫首领在关键时刻将他推开,那么,伤的位置可不是左臂,而是直接洞穿了他的脖子了。至今,突利尤是后怕不已,庆幸不已。此时,他神情冷峻的大发雷霆:“一定要查出是谁干的好事,查到了,我一定灭其九族。”那一箭,是来自于自家大军,是蓄谋已久的暗箭,当时,全军已经全部压了上去,突利凝神观战,根本没有防备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今天一战,对突利而言。是极为重要的一战,此战,他出动了全部忠诚于他的军队,并数倍于颉利的人数,他期望以一场畅快淋漓震慑麾下各种不服与臊动,可是胜利在即,他却倒下了,导致大军为此而崩溃,让颉利反败为胜,追杀数十里,只此一战,他竟然损失了两万余精锐,这种心痛比他肩膀上的伤口还要痛。“对于此事,你怎么看!”突利发了一通脾气,阴沉着脸对他十分倚重的朱昌询问。朱昌明白突利问的是那一箭,于是从容一笑道:“汗王,属下倒是认为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突利冷冷的望着他。“汗王,您应该庆幸,而不是生气。”朱昌从容一笑道:“今天的暗箭,让我们知道我们内部还有着不安分的人。要是今天这种事情发生在大决战时,那才是真正的不妙。好在,此战只是一场有规模的大战而已。以咱们现有的雄厚的兵力,两万人还是可以承受得了的损失。”突利沉默半响,点头笑道:“先生说得不错,是我把今天看得太重了,差点让一时的失败而迷失了神智。我懂了,我在关键的时候得到先生,就如三国时,刘备得到诸葛亮一样,您就是我的诸葛亮。”突利恭恭敬敬的说着,今天一连串的事情,他也越来越意识到一个高明谋士的重要性,故而,对于朱昌十分尊敬,倚为心腹之臣。“汗王客气了。”朱昌还了一礼。“先生,我们下一步应该如何走?”朱昌道:“汗王,属下认为当前重要的是整顿内部。别看咱们现在实力雄厚、大有不可一世之势,实则内部存在着严重问题,说白了,就是人心各异,面合心不合,各部首领其实并不真心投靠,他们只不过是投靠于利益而已,这些人没有忠心可言,一旦汗王遇到麻烦,他们断然会像当初背叛颉利一样的背叛您。到时候,诸多内部问题要不了多久就会暴露,以致一败涂地。反之,颉利的实力是小了许多,可那些跟随他的人,都与他保持一致,故而,在作战时上下一心、同心协力的依令行事。目前的形势是汗王似强实弱、颉利似弱实强的局面。如果不整合人心,谁也不敢保证会不会发生今天的事情。在战场上,如果陷入了僵持,那些人即便不暗算您,只是突然抽身离开,对于汗王而言也是致命的。人都是从众的,有人开了一个头,其他人就有逃离的借口与理由了。好在,忠于汗王直接受汗王管控的军队众多,不然,咱们已经没有了获胜的希望了。”“先生所言极是,突利受教了。”如果之前朱昌这么说,突利是断然不会听从的。可今天这当头棒喝的大战,一下子将他的得意与骄傲打消了不少,人也恢复了一些理性。正如朱昌所言,今天最先崩溃的,就是仆从军,他们的崩溃,导致了不可收拾的大溃退的产生,至此,他对那些说一套做一套的人已经不抱希望,要想战胜颉利,他能依靠的只有他的嫡系。可他也担心,如果自己损失过多,会不会让人从背后捅刀子呢?“汗王大义在手,那些人都是您的属下,您的命令他们不能不听。之前,如果您让他们冲阵,还会落得排除异已的恶名,可今天过后,他们已经没有资格指责汗王您了,想要得到好处,又不想出力,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朱昌明白突利的顾虑,阴阴一笑道:“我们汉人有句话是这么说的: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大汗不妨向他们许诺,此后的战事,谁缴获就属于谁,您不再从中抽取。如此一来,那些人岂不拼命?要知道,之前,我们可是百战百胜。今天,只是一个意外。”突利双眼一亮,会心一笑道:“是的,今天只是意外。”朱昌又道:“依属下愚见,现在将调查内奸一事改明为暗,一来,可以避免谣言四起;二来么,咱们可以宣称颉利害怕了,离失败已经不远了,所以,才违背了狼神的旨意,做出了卑鄙无耻的暗算之事。”“如此一来,那些部落就更加卖力了。”突利有些激动的说着。“汗王英明。”突利召来侍卫,让他们开始依计行事,同时,也召回了查内奸的亲信。突利正欲出言继续问计之时,却听见门口传来一阵女子清脆动听的声音:“父汗,我回来了!”突利抬头向门口一瞥,却是又惊又喜地问道:“我的宝贝云儿,你终于回来了。”阿史那云正要说话,却是俏脸变色,一下子便冲到了突利旁边,大声道:“父汗,您怎么受伤了,伤得重不重……”阿史那云想到一路上愁云惨淡的军营,再见到突利手臂上的伤口,俏丽的容颜刹那惨白失色。说到这里,她眼泪都流出来了,道:“父汗,究竟是谁伤了您啊?是不是夷男?是不是夷男那阴险小人?”“咦?”突利与朱昌相顾一眼,均从对方那里瞧出了惊讶,这万事不萦于心的小公主,怎么这般肯定的怀疑起夷男来了?突利用右手抚摸着阿史那云的柔软的秀发,见爱女一脸的风尘,心下颇为痛惜,为了安慰她,还特意忍痛挥舞了受伤的左臂,笑着安慰道:“没事,就是一点小伤而已,无甚大碍。”朱昌有些动容,那哪是小伤,是深及骨头的重伤呢。都说突利最疼爱这小公主,看来真是不假。阿史那云没发现,可他却看到了突利的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显然已经痛到了极致。“都说虎毒不食子,都说每个人都有一块柔软的地方,看来枭雄亦如是。”朱昌对突利有些另眼相看了。“这些天你跑哪儿去了。怎么一点消息也没有?”突利是怀揣明白装糊涂。过了一会儿,等痛楚消失了一部分后,暗里松了口气问道:“云儿,你也是十五岁的人了,怎么还象小孩子一样不懂事,早点回房休息吧。还有,你怎么一进来就怀疑你夷男叔父?”阿史那云见父亲又在教训自己,嘟着小嘴极为不满。气鼓鼓道:“父汗不要小瞧人,人家深入虎穴,潜伏在朔方都督府多日,探听到了一项极端要紧的机密。”阿史那云的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见突利“没事”,又恢复了往常的活跃,仿佛一只快活的百灵鸟。“哦?”突利用带着宠溺的口吻道:“倒要听听我们的大功臣,打探到了什么样的机密。”阿史那云稍作回忆,便将一路上组织好的语言,便听到的消息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厉害!”朱昌心中闪过这个念头,他一下子就从阿史那云的言语中听出了痕迹,突利父女不知汉人对于机密重视,他却心中有数,一般而言,说这种机密的时候,都会遍布明暗侍卫,以防有人偷听。可阿史那云听从头到尾都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说明秦风是故意让她听到的“机密”,同时,也隐隐察觉到了秦风的用意。那就是让突厥的内战继续下去,直到两败俱伤,让他们数十、数百年无法威胁到大唐王朝的安宁。突利却是倒吸一口凉气,低呼出声。突利本人也有些怀疑夷男,因为没有确切的证据,突利也不能一口咬定会是他,免得传扬出去,反让夷男反咬一口,得不偿失,只是说自己怀疑。可现在,连唐军大将军也说夷男怀有异志,且与唐皇暗中接触,背着他与唐皇达成了一些他所不知道的秘密。之前,朱昌也曾提醒,让他防备夷男,可他觉得朱昌过于当心。如今的突利,回想到夷男对于自己收编颉利“投诚”士兵时,显得比往常都比较热心,瞬间,便知道夷男早已将颉利的用心了然于胸,夷男不说,且大力促成,显然是怀着坐收渔人之利的打算,顿时,突利不淡定了。他也算是久经战阵的宿将,知道战争中突生肘变,意味着什么,会带来什么变故,他心如明镜。因为,今天已经说明了一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