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雨天。
我记得看着她走进牢门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天气,我撑着伞看着她一步步走进去,沉重的铁门“哐当”关上,隔绝了她和外界的一切。
熬了十三年,我终于等来了这一天,李薇重新站在阳光下的这一天。
在我不远处,还有另一个人在和我一样等待。
十九岁时,季雨笙跟我说,他从来没想过这辈子第一次真心喜欢一个人,想谈场恋爱,谈都没怎么谈,结局就搞得这么轰轰烈烈,惨绝人寰。不就是十三年吗?他季雨笙现在十九岁,等得起,要是裏面的那个人真的敢疯了,真死了,那他就再也不相信爱情了。
那个时候我以为这是年少时的义无反顾,别说十三年,也许不到五年他就坚持不下去了。可十三年后,我在这裏看到了他,他撑着伞,站得笔直,目光盯着大门方向,始终没有挪开。
“季雨笙。”我喊了喊他的名字走到他身边。
他抖了抖,僵硬地转身看着我,声音颤抖着说:“艾叶,十三年了。”一个大男人,在我面前颤抖着,我能看到他极力隐忍的眼泪,也能想到这些年他的心酸。
“哐当。”两个狱警缓慢地打开大门,随着滑轮滚动的声音,穿着白色衞衣的李薇从裏面走了出来,每走近一步,我的眼眶就酸涩一分。
看到她那一瞬,季雨笙疯了一般冲上去,十几年的等待出现在面前,他怎么可能不激动?但正当靠近的时候,他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时间仿佛在那一瞬静止。
雨打在伞上发出闷闷的“嗒嗒”声,李薇从出来的那一刻开始,目光始终在我身边,没有一丝偏移。
我迎上去帮她挡住雨水,我们与季雨笙擦肩而过。
“李薇——”身后的季雨笙撕心裂肺地喊。
我们没有回头,没有停留。
“艾叶,外面好冷……”坐进车里,她不肯用我递过的毛巾擦头发,“但是,十三年了,我第一次觉得自己是活着的,而不是一具行尸走肉。”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帮你接风洗尘。”我开车带着她来到酒吧,门打开,一个烧炭的火盆挡在门口,火盆后面是一张张她十分熟悉的笑脸。
李薇愣愣地看着我,又看看酒吧里的人,眼泪滑落:“艾叶,谢谢你,谢谢你没有让他们继续在街头当小混混打打杀杀,谢谢你给了他们一个家。”
小巴带头高喊:“薇姐好!”
创业第二年,我在沈安之的帮助下找到了小巴,找到了大部分李薇当年的小弟,然后开了这家酒吧,除了是想让他们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之外,更重要的是,要给李薇一个家。
“薇姐。”小巴迎上来,拉着李薇跨过火盆,然后把柚子叶水洒在她的身上,说一句,“欢迎回家。”
满满一桌子酒菜,满满一桌子人,就好像当年一样,大家吃吃喝喝,说着身边的事儿。他们恨不得把这十三年发生的所有事情都给李薇讲一遍,他们恋爱、他们结婚、他们生子、他们……一直在等待他们的薇姐回来……
李薇低着头,一手端碗,一手不停地往嘴裏扒拉米饭,离她最近的我,能看到眼泪滑落,能看到她颤抖的肩头。
饭后,小巴他们为了让李薇好好休息,早早离开,酒吧里瞬间就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李薇拉着我走出大门,雨水打在我们的身上,湿湿黏黏。她像个小孩子一样兴奋地在雨中转圈、大笑,放肆地喊:“叶子,活着真好……活着真好啊……”
“是啊,活着真好,能看到你平安无事地奔跑、大笑,真好。”我跑进雨中陪着她转圈、大笑,即便明天会被沈安之骂个狗血淋头,也无所谓了。
雨一滴滴落下,记忆深处的某根弦被雨滴拨动,年少时,我们还是三人行时,也有过这样在雨中肆意的大笑。
是什么时候呢?为什么是三个人呢?我皱了皱眉头,突然发现有段记忆模糊了,只能看到一个白色身影,却无法看清那个人的模样,甚至记不起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