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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齐的行程因孟尝君急切,因此时间上较为匆忙,但陈白起依旧井然有序地进行着。
翌日,东方浮现出鱼鳞片般瑰丽的朝霞,齐国队伍便入宫向魏王辞行,准备启程返齐。
一番交谈宣暄之后,孟尝君便由大监送出了中殿,但长阶上见公子紫皇站于庭院阶廊内似等候多时。
他闻声而转身,横欗垂花摇曳,一身披霞戴光,俊朗如玄日的眉眼在望过来时,似清晨开窗时的一股清新雨露泥土空气扑面而来,令人心旷神怡。
“孟尝君。”
言未先传便笑颜先展。
“公子紫皇?”
孟尝君长袍及地拾梯而下,走上前,其身后的一众亦随之过去。
公子紫皇朝孟尝君先行礼,孟尝君回礼。
他于阳光下被折射出浅褐色眸子精神满满,含笑看了一眼孟尝君身后的陈白起,道:“得知孟尝君今日便要启程返齐,紫皇自问还来不及行地主之宜,便又要替孟尝君送行了。”
孟尝君道:“正事要紧,玩何时都可,但这大事却需紧慎以待了,可不能因小失大啊。”
他颦眉严肃,一副长辈的口吻。
其实按辈份来论,孟尝君的确也算是公子紫皇的叔父辈了,虽然两人的年龄相差不过几岁罢了。
“那紫皇便在此祝孟尝君马到功成,到时候紫皇定会携礼前往祝贺。”公子紫皇笑有深意地道。
孟尝君闻言开怀一笑:“好,尽管来,美酒美食美人,任你挑任你享。”
紫皇闻言,赧然摆摆手:“紫皇并不注重口腹之欲,只欲寻一知己好友相伴,于竹林河畔,山涧林道,畅谈游玩便可尽兴,据闻齐国樾麓书院的风景乃齐盛之绝,紫皇倒是神游已久。”
说到这,紫皇看向孟尝君身后之人,道:“紫皇有话想与孟尝君的门客陈焕仙讲,不知孟尝君可允片刻?”
孟尝君早在听到公子紫皇提到“樾麓书院”时便心有所感,到公子紫皇抛砖引玉讲出目的时,他“哦”了一下,目光在公子紫皇面目上看了一眼,便睨向身后的陈白起,嘴畔含笑,却无甚热度。
“看来紫皇来此是别的目的啊。”
公子紫皇见孟尝君神色不太对劲,怕他多想,便道:“先前接风小宴一事,多得助于陈郎君众人方能脱险,紫皇只是想当面致谢,望孟尝君成全。”
孟尝君听了这话,这才收回先前带蛰的神色,他恢复慵懒邪靡的模样,偏过头:“你呢?”
陈白起端起礼貌的微笑:“请主公容焕仙稍慢片刻。”
这是答应了。
孟尝君用手指转了转指间的玛瑙戒,转眸暗紫,颔首,便率众而离。
留下的陈白起与公子紫皇先相视一笑,然后并肩走至石屿溪流旁,一棵垂涤的紫藤树下,此处僻静幽美,风和怡人。
“公子可是有事与焕仙讲?”陈白起拨开一条垂落头上的紫藤,偏头问。
公子紫皇眼睛晶亮,他笑凝着她,道:“我想感谢之前接风小宴你替我等解蠱为其一,另外……我的确也有要事相求。”
陈白起含笑回视,不轻不重问道:“可说来一听。”
公子紫皇摸了摸鼻子,拿不准她这态度,看着软绵可人,但若用力亦可反弹吧。
他从腰间掏出一个药瓶,道:“这个药,你先前赠于我的这个药,不知可否告知我其秘方?无论多少价格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陈白起低眼看去,认出是她赠给他的那一瓶“金疮药”。
她取过他手中的药瓶,拔开塞子,见瓶中药膏只剩三分之一,便知他定是取了部分拿去分予药院研究分析,或许凭现在的医疗条件,分析根本没有结果,也或者是制成的效果不稳定,方他才来找她要配方。
陈白起抿唇,为难道:“这个药的秘法乃是焕仙祖传下来的,祖宗上传下来给后人的东西若随便赠示与人,倒是对先辈大大的不敬了。”
公子紫皇被她拒绝,面上难掩失望。
他深吸一口气,饱水一般的葡萄眼眸流露出恳求:“可是这个药……于我与魏国的将士们都十分重要,有了它,至少在战场之上,能够受伤活下来的人便会大大的增加。眼看着将要迎来一场难以估算伤亡的大战,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这一场战争要历时多久方能结束,但至少在行军作战前将一切能准备的准备充足,便是对所有浴血奋战在战场士卒负责,哪怕留不住手脚,但至少能留住一条命回故里见上亲人一面亦是好的。”
他讲得动情,眼眶泛红,英姿焕发的眉,白皙的皮肤,乌黑的眸子,如此俊朗悦怿若九春的长相流露出伤感之意的确容易激发任何女性身体内的母性情怀。
陈白起被他盯着受不了了,只能折仲道:“虽说不能透露秘方,可我却能提供药品。”
公子紫皇一愣,惊喜道:“当真?”他又愁道:“可……可我这边需要很大量。”
“只要你供足了我要的药材,我若有足够的时间,便可大量供药。”陈白起道。
“此话作数?”公子紫皇激劝地抓住她的肩膀。
陈白起被摇得晃了一下,道:“绝无虚言。”
“焕仙,你简直便是我的大福泽。”公子紫皇双臂一伸,便抱住了她。
陈白起头刚抵他下颚,像个小孩子被大孩子抱着一样,顿时颇感尴尬地推了推他。
“谢我可用其它代替,抱上来算怎么回事。”
公子紫皇立即放开她,他目光像蕴一团炙热的火,道:“你这次如此帮我,我们之间便算是赤诚相交了,倘若你以后有事,尽可来寻紫皇。”
陈白起得他如此郑重的承诺,心感此买卖倒是划算,她微笑道:“好,一言为定。”
——
孟尝君的齐国车辕离大梁城时,与之前默然沾光公子紫皇入城不同,离城时他们队伍昂然,步履筹志满满,车辕辚辚端是意气风发,大梁的子民亦感其善名,纷纷扬旗欢呼相送。
沛南山长因要宣扬新季招生,暂将留于魏中,不能与陈焕仙一道回齐,送行时,他嘱咐道:“路上千万注意,为师便不与你一道添麻烦了。”
陈白起知他心意,亦明他顾虑,便道:“山长游学后便暂留于秦吧,昼时……待一切尘埃落定,焕仙定亲自到秦迎师长们回归书院。”
沛南山长见她那双聪慧早熟的眼眸,轻叹一声。
“总归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只盼你能规劝他,凡事不可做绝,留一线,便是给自己留条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