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妲婆,你先走!”梅玉对郸妲婆道。
郸妲婆此刻头发散乱,灰白的头发湿成一缕一缕地沾在脸上,她双唇惨白,胸口起伏得厉害,正在大口贪婪地喘着粗气。
她听到梅玉的话,转过头,见梅玉下半身已被水泡缠住,便目光凶狠扑上去用毒掌拍散了水泡,便下一秒,她听到“啊——”地一声惨叫,声音十分熟悉,她下意识回头一看,赫然是郸芸娘。
她根本没来得及逃掉便又被水泡含了进去,正在水泡的水中挣扎。
因为愣神这一会儿,刚逃出虎口的郸妲婆发现地面的水就像那软绵的沼泽,一下又将她吸附住了。
“妲婆!”梅玉想故技重施,用魂绳将人拽出来,但脚下一个打晃,便摇摇晃晃地被水泡给托离了地。
“你为何要回来!”郸妲婆仰头对着梅玉气道。
梅玉挣脱不了,看着郸妲婆面露一丝苦笑,她道:“失败与死,结果不都是一样吗?”
这时,周围飘浮的水珠再度涌动起来,她们三人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便都被困于水牢之中。
看着在水牢中疯狂挣扎、慢慢窒息的三人,孙鞅心惊之余,连忙喊弓箭手朝后卿方向射箭,箭矢脱弓而出,但却被阵中浮动的水珠给挡下了,根本便靠近不了后卿。
“先生,怎么办?”一将领颤音问道。
孙鞅面沉似水,一只手紧紧地攥着缰绳,他忽地朝四周高喊一声:“宗主,我知道你在,难不成你当真不顾自己门人的生死了?!”
听到孙鞅的话,后卿神色一动,微微凝神观察四周。
只见随着这一句气极败坏的声音飘远,堤岸的一切好似一下便平静了,柳枝簌簌而停止摇晃,风声滞住了,只见水雾柳绿之间,一人立于遥远的湖水中央。
由于太远了,他身影模糊而虚芜,似剪影、犹如花上月,清影徘徊,堕絮轻无影。
“宗主,我孙鞅说到做到,你阴阳家所要之物,事后我定双上恭敬奉上,如今只请你能出手替我楚国扫清孽障阻碍!”孙鞅似看到了什么,他朝着湖边拱手大声喊着。
这时,湖中央之人动了,他迈动了一步,一步很轻、也很软,像踩在绵花上,踏在云朵之上,但一个瞬息便已靠近了堤岸。
他撑着一柄黑伞,白色衣衫轻逸而扬,像风中的仙鹤展翅,伴着淼淼的水汽。
他抬眼,异瞳妖异,水滴徒然溅飞,他长睫于风中颤动,似是花开的声音。
嗳?
陈白起看到来者时,脑中似空白了一瞬,但很快她便想起来了。
那一夜,在他们被暗算跌入旷洞那一夜,有一个在雨中出没的神秘身影,她当时没见着人,只看到一道身影跟一把伞,而如今那夜的人与今日的人身影作派相重叠……原来他便是阴阳家的宗主。
后卿怔了一下,微沉下眸色:“巫马重羽?”
阴阳家的宗主终于来到众人面前,他穿着一件素黑的宽袍,蜿蜒伸绕至颈间的三层单衣乃白底,从袍摆向上延伸着一圈暗金色凤凰翎羽,他执伞的手十分苍白,唇亦是白的,整个人空濛而透明,像是光线折射进用白玉雕琢的玉人身上,只缺一株桃花惹艳,便可转侧绮靡。
看到被困在水中的三个门人,他一瞬便移至其跟前,亦不知如何动作,那令三人绞尽脑汁亦难以弄破的水泡却在他手中轻易便碎开,像易碎的玻璃般,满地水珠颗粒跳动,却不再凝聚在一起,仿佛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压制着它们。
而水中的三人也一个咕噜翻滚地掉落在地面,像缺水的鱼一样,软摊地趴在地上一面咳吐着水,一面大口呼吸。
巫马重羽并不在意这三人的情况,负手一转,黑袍下摆若飞雾流烟,划过一道流逸的弧度,黑伞仍执于手。
他用眼角的余光扫过后卿,细长的浅褐色睫毛软懒地覆盖着眼眸,出声道:“不妨再试试,我是否能解得开它。”
他的嗓音与语调十分独特,有一种特别的韵味,辨识度极高,他的语气十分淡缈,如同在与人讨论天气一般轻松。
后卿面无表情地回视着他,这句话是他先前讲的,没想到从那时他便一直在附近,可他却没有半分察觉。
后卿没有出声,他在巫马重羽出现那一刻,便没有了之前轻松睥睨无视的姿态。
并且在他出现之后,后卿在暗中第一时间便对陈白起比了一个手势——别动,一定要藏好。
陈白起将身子再度朝柳树后藏了藏,这个阴阳家的宗主有何能耐她不知道,对于这人的存在她在今日之前也是完全不知道。
但凭他刚才露的那一手,凭孙鞅对他近似恳求的态度,她便可以明白,无论对后卿还是对她而言,这个人的存在……都很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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