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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彻底分开之后,他垂睫敛眼地注视着她有些肿涨泛红的嘴唇,指腹轻轻一抚过啮痕,有些心疼,也有几分报复的快意。
“你说你选我……”
他思忖一秒,然后低哑轻嘲地笑了起来。
“这话,我却只在梦里听过。”
所以,他不会再信了,唯有亲手抓住她,这样他才敢确认这一切是真的。
被他摩挲过的唇瓣有着一种火辣发烫的刺痛感,陈白起表情的波澜比羽毛落入湖水中起的涟漪更少,只在心中暗骂一声——真狗。
东方天际,茫茫弥漫了一层轻飘飘的白雾,白雾远处,深蓝的天空淡淡的蒸霞桃红泛起,放眼池中的紫幽昙在触及日出光线的地方开始一朵接一朵地快速凋零枯萎,娇艳欲滴到化朽干瘪不过一瞬,待绻绻的晨风一吹,它们便化作了一片莹紫细尘灰烬吹向了天边。
在天色倾亮那一刻,埋伏在亭榭的人马从暗处走了出来,他们若一片孤城上突起的利刃山峰,划破了晨寒的夜雾,蓼萧凌厉地铺阵开来。
“都背过身去!”
后卿浸在水听眉眼没有被晨光暖化一寸,他泠泠之声如碎玉撞冰。
唰唰——亭榭与游廊的尉兵军随令动,不敢往池中多看,立即果断迅速地背过身去,形成一道道钢硬缄默暗红色人墙。
陈白起有些愣神地看着一池的紫幽昙在顷刻之间化为乌有,就仿佛前不久在暗夜发生的不过是一池紫光幽梦。
她暗忖着池中的紫幽昙没了,没有了紫幽昙的花粉麻痹神经,她或许有机会能够挣脱这池中布置的阵法。
“你是不是在想,没有了紫幽昙花粉,你便可以想法破了这七星伏蛟阵?”他的手循着她的长发抚直她的腰窝间,将她搂紧靠向自己。
水中的两人如同一株同生的双生莲,枝蔓交缠。
“这七星伏蛟阵据闻起源于远古夏朝,轶闻相传蛟蛇欲褪皮化龙,偏遇上天公不作美,连年降下旱灾,世人谓蛟蛇褪皮乃灾祸之源,便联合周边部落众人将其捆锁于洞窟内杀害,那蛟蛇死后怨气冲天,化作十方诛杀阵屠杀了许多无辜之人,最终有夫名祝,让众人以人头石雕为桩,布下引光七星祭台,将怨蛟囚困于星海河之深渊,渡其怨气往生,方解了这一方祸劫。”
七星伏蛟阵……这阵法一听就挺阴邪的。
只是她虽然能够勘破一切阵眼,但若身体动不了,一切也只是徒劳。
跟讲一则故事一样的闲聊口吻,实则他在告诉她,这“七星伏蛟阵”来历不凡,但凡入阵,便如怨蛟之于星海深渊,阵不破则牢不破。
后卿用手背触了触她冷若冰霜的小脸,轻声哄道:“这池水泡久了不好,我带你上岸。”
她瞥了他一眼,默不作声。
池水及他腰腹处,但却在陈白起及胸处,他打横将木偶一样僵直的她抱了起来,缓慢地朝着岸边走上去。
陈白起见他脸色很不好,眉睫湿濡,唇色惨白中透着冻紫,湿发如蔷薇枝蔓爬满肩背之上,似乎连呼吸都快结霜了。
“换别人来!”她终是切齿出声道。
后卿呼吸微沉,声音却渺渺:“……除非我死了,便可换旁人。”
陈白起简直被他气笑了:“你以为你现在离死还远吗?”
他已经没有多少力气说话了,关节也因遽散的体温而僵硬生痛,他抱着她走动,阵心随着她而动,阵线如同茧一样锁定在了她的身躯上,除了眼跟嘴,她没有一个地方能动。
她阖上眼不想再看他,哑声许久,最终只能评价这一句:“你可真是本性难移。”
比起别人的施与,他更愿意亲手去掠夺,前者是因为他害怕在别人收回手时,便会落得一无所有。
他思索地重复一声:“本性?”他看她,嘴角浮起一抹几不可见的苍白微笑:“我的本性亦是你。”
她说他,本性难移。
他答,我的本性是你。
她一下哑口无言。
他在说,他这一生对她的感情便如本性一样难移。
陈白起脑中不经意想起之前他对她那一腔如怨如诉的话。
“你怎么能……能让我输得这么狼狈。”
她当时脑中飘过一句自疑,她让他输了吗?
他又是将什么赌注放在了她的身上?
她重新睁开了眼睛,眸色漆黑而惘然,她身体依靠在他怀中,两人之间贴合严密,但她没有从他身上汲到一丝一毫的温度,她冷,他更冷,他们就像两块冰坨靠在一起,除了逐渐凝固成一块,并不能彼此消融在一起。
她还是第一次这么近、又这么认真与专注地看着他。
她还记得两人第一次见面的场景,但却记不起第一次见他的具体模样,但她印象之中的他,就像一团光,明亮的,惹眼的,让她难以言明,却会为之向往的光。
耳边似还回荡着他不久前所说的话。
“可是陈白起……我从来都没有被你偏爱过,你凭什么让我自信你会选择我?”
她神色怔松不已。
偏爱?
凭什么让我自信?
她好像有些明白他在她身上究竟输了些什么。
他也并不是一直本性难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