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风雪不知疲倦地刮着,没过多久大门再度被推开,又是一阵冷风卷入,檐下的灯笼被打得啪哒乱晃,室内的光从内洒向门外,隐约可见台阶跟街道都铺上一层层的白色“毯子”。
穿着渐变色斗篷的谢郢衣收伞与穿着蓑衣的巫长庭两人一前一后进来。
掀开打湿滴着水珠的檐帽抖了抖,雪水滴落地面,谢郢衣恰恰一抬眸,便看到了正中央站着的陈白起,她含笑回眸看来,他表情有些怔忡,好像真的很久没有见她了。
他抿起嘴角,浅浅一笑,眼中明亮如星,他快步向她走过去,眼看快要触碰到她时,却被旁边的赢璟一步先挡下。
谢郢衣愣了一下,低下视线,认清眼前之人时,他神色收敛了,立即行礼:“见过秦王。”
“师公,外面的雪下大了吗?”小乖疑是问道。
陈白起是他的太傅,亦是先生,身为她夫君的谢郢衣自然也可以尊称一声“师公”。
谢郢衣回他道:“比先前大了不少。”
“那师公一身寒气,还是先在室内暖暖身子吧,太傅前两日有些清咳,忽地靠太近容易受寒。”他腼腆着一笑。
小孩子能有什么坏心思,不过就是不愿意自家太傅被别人抢走罢了。
一旁坐着的相伯荀惑闻言,轻不可闻地笑了一声。
谢郢衣表情一僵,但很快他又恢复如常。
他歉意道:“是郢衣粗心了。”
这时,巫长庭脱了蓑衣走过来,他向小乖见礼后,才温和道:“秦王莫见怪,郢衣有半月不见妻子,只是一时想念忘了其它。”
小乖看了他一眼,淡淡地,口上却软绵绵道:“哦,孤只是担心太傅,并没有责怪师公的意思。”
巫长庭虽然觉得可能是错觉,但他莫名感到秦王那一双乌黑闪亮的眸子此刻带着不善的情绪在看他。
这时,相伯荀惑起身走来,他一副白莲口吻道:“太傅乃国之栋梁,忙于政务之事,鲜少归家也是无奈,望谢郎君能体贴多包容莫让太傅为难于国与家的选择。”
谢郢衣立即回道:“右相此话言重了,郢衣从不曾抱怨过与阿芮聚少离多,只要是她想做的,我都可以接受。”
他们你一句,我一句,陈白起夹在中间,茫然聆听,一时竟找不到插话的余地。
谢郢衣早已不是当年被一两句话便激得乱了心神的他了,他端着彬彬有礼的态度,一句一口的“阿芮”向相伯荀惑回敬话语后,便转过视线看向陈白起,像普天下贤惠的妻子一般如水温情道:“前些日子我学着炼制了些润肺解燥的秋梨膏,阿芮若是白日清咳,那今晚得空便与我回府一趟取来和水服下,看看是否有效。”
陈白起终于有开腔的机会,她道:“不过是上火嗓子痒,早好了,不必担心。你与巫大哥一道来的,父亲怎么没来?”
见她与谢郢衣讲话,小乖跟相伯荀惑便没再出声,只是黑渗渗地看着他们。
谢郢衣与她说,陈孛这几日左腿膝盖疼,弯都弯不得,自不便在外行走,所以今日没有过来。
“父亲的腿病又犯了,怎么没派人入宫告诉我?”
“怕你担心,父亲便让我先瞒着,如今敷了药,倒是消了肿也能动了,就是天寒不便外出,你若得空便回去看看吧。”
陈白起一直忙碌,家中许多事情都是谢郢衣一人照顾处理,如今家中有事,她自然是没空也要抽空回一趟的。
两人聊家常时,二楼换衣的姒姜跟偏厅的百里沛南也都出来了。
看到与陈白起站得很近的谢郢衣,这些人都有些心情复杂。
说实话,没有看到人之前,他们是完全将这个人的存在屏蔽了,但一见到真人,便都想起他与陈白起已经成婚了的事实。
再加上谢郢衣如今脸上的伤全好了,身上留下的疤痕也基本消散大半,残缺的腿脚复原,只要不做剧烈运作,他走路时与常人无异。
如此的他,站在那里如一缕清风明月,端是皎洁青云端,任谁也挑不出什么不合适的毛病。
姒姜下楼,不似别人诸多顾忌,他直接打破了那两人谈话的局面:“太傅,你与夫君久未逢面或许有许多话要聊,可咱们还空腹等着呢,你也不能厚此薄彼吧。”
陈白起闻声转头,看到他依在栏杆旁,笑得跟个祸害似的,眼尾上勾。
谢郢衣也顺势望去,面无表情,眼神深黯。
陈白起反应过来自己好像冷落了其它人,便招呼起来:“换好就下来,既然人都到齐了,那便喊人布菜吧。”
布菜时,首先是两人一起端抬上来一个耳把黄铜大锅,方才它还一直在灶火上炖煮,是以端上来时锅内还发现咕嘟咕嘟的煮开沸腾声响,那浓郁的肉汤锅香气一下弥散在空气之中,只叫人腹中呜鸣,直咽口水。
这是店里的特色汤锅,一份便可供三个大男人吃撑,而陈白起这一锅还是特订的大锅,一成年男子双臂环起大小。
这“斋食不素”里的餐桌跟凳子都是特意订做的,按照现代风格,一张大圆桌配上八张圆凳,可添可减,且随意入坐,不必拘泥于主位与客位,想坐哪边都行。
在落坐之时,大家有意无意停了一下,陈白起以为他们是不习惯用这种现代桌凳吃饭,便有意示范率先入座一位,然后正准备让他们随意选一位置坐下,没想到下一刻,他们倒是动作一下快了起来。
“太傅,孤要与你坐一块儿。”
人小鬼大的小乖自知抢不过大人,便急急先声夺人。
剩下的几个大人欲迈步的动作一下便滞住了。(记住全网小说更新最快的枣子读书:www.zhaozhi.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