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的事情或许都是这样,越想避开什么就越避不开,如同梦魇一样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在见到下车之人,他却脸色遽变,如遭重击一般踉跄地退后一步。
“怎么会是你……”
次日天还没有大亮,只留下一辆青铜轺车的一队布衣武士骑马秘密地离开了北戎境地,而在这之前北戎王的敖包帷中灯火一夜未熄,那偶尔传出帐外的粗重喘息,来回踱步的啪啪声,愤懑而克制,最终化成一片摔落砸毁的“噼里啪啦”暴戾声响。
敖包外的守将虽听着心惊,但面上却是没有什么表情继续守岗。
九月,楚国王城郢都
这是要布雨了,乌云压在天空之上,凉风一阵一阵地吹过,与地面上的汗蒸暑汽相较劲,谁也没让谁,冷热交替。
风拂过凤唳亭,摇响了檐边挂着的那一排玉兰清脆铜铃,发出铃叮咚响,坐在圆石凳上的陈患正在整理桌台上那些散乱一地的密函与书卷,他是近臣,师从徐羊子十三载,今年二十有余,虽身负有些治国之才,却却比不上各国真正树立了功绩成就的名士,他能成为近君之臣,大抵是旁人议论嘲弄原因,他姓陈。
国君站在王宫园林树荫下,他望了眼,便惶恐地移开眼,垂柳之中的国君大袖飘飘,仿若仙鹤展开美丽的羽翼,霜翎不染泥,风吹草动,形成了一幅如诗如画的景象。
观此时他悲撼不动、水火不侵的平淡模样,谁能想到前一刻他曾在这风唳亭中疯戾扫荡开一桌的密函与卷书,面色泛冷白色泽,因情绪太过激烈而将眼尾染红一片。
在收拾期间,陈患不经意看到谍报上被人翻阅展开的密报,上面的内容可谓是一条比一条更令人心惊。
约半年前的事,有几个月前的事,亦有近期发生的事情。
半年前的事自然是楚王惨失四位相伴长大亦臣亦友的骁勇将军。
几月前的事则是奉令前往讨伐南昭国的楚军竟一去无讯息,最终得讯之时,却是沉重的五个字——船沉,全军灭。
后来他们才得知,南昭国得以以微弱之势反败为胜,皆因巫族前期舍命相护,在熬挺了近一月时,秦太傅领着神兵天降,最终大败了楚军。
近期发生的事情则是秦国正式宣告断绝与楚国的一切来往,秦太傅在官署发公文,其中有一句写着——公族之仇,铭刻于心,私不以为伍,秦楚两两相怨不可解……
这是秦国公然在与楚军挑衅宣战,早朝之时,众臣得知此事勃然大怒,怒斥秦人都是一群愚夫、老货。
“秦敢行如此之行径,怕不是早在暗中与赵国结盟,欺我楚地耐它不得!”
正是因为秦国在这种时刻越发嚣张,他们就越加笃定秦国只不过是一头纸老虎,绝不敢轻举妄动,此番言论亦只有一种可能……
“秦国这些年一直都低调收敛锋芒,此时如此狂傲,定是背靠大树好乘凉,果真是懦夫行径,不敢直面力汇楚、赵,竟以这等谄媚之举来讨好赵国!”
“想让赵国替他们出头,秦人孬种,不足为患矣!”
三国中,若有一方直宣与其中一国为敌,秦国要不是傻了,那便是在向另一方表面立场,断了左右摇摆的退路。
下朝之后,国君的情绪一直不太稳定,他唤陈患来到凤唳亭后,却一言不提国政策论之事,而是一遍又一遍地看着那些翻阅过无数次的谍报信息,然后他突然爆发,将台面上东西一手拂翻砸地。
“她要与孤……”他额上青筋暴起,似发恨一般地从喉中吐辞轻慢:“两、两、相、怨、不、可、解……”
“她竟为了南昭国、为了白马子啻与孤为敌……”
陈患一惊,有些被国君突如其来的情绪失控吓到,以至于一时没有听清国君在说些什么。
他不知道国君叫他来,在这时候想听他说什么,只能恭顺又安静地低下头,缄默地听着他发泄情绪。
良久,他气息逐渐平稳了下来,但偏冷质的嗓音仍余嘶哑:“白马子啻何在?”
陈患以为这话在问他,刚想回话,却见从他身后一道黑色的身影掠近,他头上戴着一顶纱帽,遮了脸面,他走路时没有发出一丝声音,跟“飘”一样眨眼便来到了国君跟前。
陈患呼吸一滞:“……”
“禀国君,他一直没有露脸,即使是南昭国移主这样一件大事,属下以为他要么重伤而亡,要么已隐世遁去。”
楚沧月身上散发着令人发寒的冷漠气息:“掘地三尺亦要找到他!若拿不到他的头颅回来,你亦不必再回来了。”
暗卫垂头:“喏。”
在暗卫离开后,陈患再次独自面对国君,总感觉四周的空气在慢慢被抽空,呼吸困难,他有时候在想,为何朝臣数百,却偏偏要独喊他来,他其实并不想享受这般君恩“偏宠”,心中这样腹诽着,但面上却温淡平和,没有流露出太多不情愿来。
他忽然想起一件正事:“国君,方才郢城令派人传来消息,北戎王来郢都了。”(记住全网小说更新最快的枣子读书:www.zhaozhi.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