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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此时的梁山众将来说,为着下午发生的事情感到生气,确实是一种相对普遍的情绪。
梁山之前准备一年之久,对这次的独龙岗之战,也是势在必得。先前几天的战斗里,纵然独龙岗这边反抗激烈,但梁山众人已经对双方的实力有了权衡,气势也因此达到了巅峰。谁知道到得这快要结尾的第八天上,就像是忽然遇上了一个小人,拿了根棒子敲在众人腿上,令得众人禁不住停了停。
虽然今天傍晚准备强攻又被全部召回的事情说起来有些不太舒服,但听说了整个事态以后,没有什么人认为这件事真能在这里伤到梁山根基。只是整个情况……让人觉得有些纠结。
近两百人被放回来,繁琐的阴谋,古古怪怪的说法……梁山之中不乏心思缜密之辈,但多数头领还是老粗一个,当大概弄清楚整个事情的问题所在,都是忍不住皱起眉头来。
整个事态,确实如那个**所说,阳谋摆在面前,每个人若要细想下去,确实得承认这事情接近无解。谁也保不住队伍里没人心怀鬼胎,可是……
“那又如何!”杨志皱眉道,“此事莫非还真能动摇大局不成!”
“只是这人又确实令得咱们晚攻了一天……”入云龙公孙胜在那儿捋着胡子摇头笑着,他暂时未曾参与战斗,因此倒是有兴趣慢慢去研究。
“不过是苟延残喘了一日半日的,有什么用!”
对眼下的众人来说,这确实是个从未见过的奇特计谋,但没有多少人真的表示佩服。
连日以来,祝家庄那边会想出各种办法来试图翻盘,大家是有心理准备的,但这个阴谋……它无解,提出的质问、有关梁山的问题,没有人能够直接反驳,可它也没有威力,假如事情简单些,大家会真心觉得祝家庄那边努力的不容易,可眼下这计谋里的弯弯道道看起来真是让人眼花缭乱,给人的感觉就更像是一个跳梁小丑,在那边绞尽脑汁地做出各种恶形恶状的样子,令人难受。
没有人能无视这件事,但正视以后,却又让人觉得自己有点傻。仿佛这事情最大的价值就是膈应人。就像关胜说的:“冲出来个鬼!”
当然,谁也不能肯定对方就是傻子,接下来没有后着。不过梁山此时大的方向还是又吴用在绸缪,大伙儿顾着议论骂人也就是了。那边吴用与宋江低语一阵,便站起来,朝众人拱了拱手。
“众位兄弟说得其实没错。今日不得不收兵,是不想出现太多不必要的损伤,可这件事,回来之后小弟已经仔细想过。要说后续,最起码的,估计明后两日,他们会将索超兄弟麾下的人手都放出来,以此扰乱咱们的步调,此事简单直接,未必没用,大家应该都能想到。”
吴用说着冷冷笑了笑:“但世上之事,唯有手中实力最为简单直接。这人费尽心机,今夜确实能奏效一次。但用奇不过是穷途末路之举,他若真觉得能一直用下去,那边大错特错了。他用奇,我们用正。按照之前想好的,五日之内,破独龙岗,他这计谋的破法说起来,其实简单,今天夜里开始,严肃军纪!诸位兄弟下去,与麾下弟兄将事情说明白些,谁还未出来的,速速站出来,战阵之上,大伙儿注意些,设好军法官,最重要的是,遇上被放回来的,记录下来,集中起来。”
他原本一介书生,但由于下午的事情让他有些糗,此时言辞也严厉起来:“五日之内,这人想要挑拨离间,又能翻了天不成!最迟五日之后,独龙岗破,一切都烟消云散,到时候我倒想看看此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吴用此时说的,恰是正理,那边使出的计策是针对这边的军纪问题而来,而真正最根本的解决办法,便是严肃军纪。就算一时半会无法从根本上将事情解决,只要众头领有意识地去做,将问题压下五天又能有什么难度?
他作出决定,众人自然点头应下,这天夜里,各自回去找麾下小头领巩固了军心。吴用又找来戴宗,让他注意营地之中的许多情况。
梁山作此应对之时,扈三娘也正将扈家庄抓来的几十名兵卒与梁山头领王英押到祝家庄。
今日扈家庄本已被困,已经准备选择闭庄固守,但后来梁山那边的状况委实奇怪,到得夜间,才听祝家庄的来人隐约说起。对于两百多梁山俘虏为何能让对方退兵之事,多数人都是疑惑不解的,但说在口中,只知道那计谋极复杂,极高明,一般人推敲不懂。扈三娘与王山月做了交接之后,去看了那院落间小广场上正在进行的审讯,然后再去找祝朝奉等人稍稍询问了一下,走的时候,却也没有完全弄清楚事情的缘由。只知道这帮朝廷中人出了手,暂时吓退了梁山的强匪。
小广场那边正在进行的事情,与前一夜发生的,并没有太多不同,只是祝家庄这边也出动了两名见多识广的总管在认人而已。
隔离审讯陆陆续续的进行中,一边的小楼里,宁毅也正在与王山月、齐新翰一同归纳那些“答卷”,这些“答卷”中如果要得到确切的情报,需要细致的对比,但同时,它提供的其实是每一个人到底是坚定还是油滑还是软弱的信息。然而要从中归纳个轮廓出来,需要审阅的人有着不浅的阅历和辨别能力。
王山月是秦嗣源的弟子,聪明还是聪明的,齐家三兄弟中,便只有最小的齐新翰悟性和天分最高,因此宁毅才找了两人过来帮忙。
这一次聚集的俘虏有四百多人,不过仍只是选了两百余人先进行审问。宁毅这边,王山月与齐新翰虽然也有些天赋和经验,但很多方面毕竟远比不了宁毅的老辣,要将两人带出个样子来,宁毅也会对两人进行详细的讲解,详述衡量和分析的原则。
他虽然说对于谁叛变谁不叛变都无所谓,但要做事,自然还是要让可能叛变的人尽量多些,不能马马虎虎,事情反倒因此做得比昨晚更慢了些。到得凌晨,三人吃了个宵夜继续工作,王山月与齐新翰也会说起心中的疑惑。有关于接下来的各种推测,齐新翰是在战阵上呆过一些时间的,便也说起了对方堂堂之兵碾压过来的后果。
“……事情照现在这样,虽然可以让他们心中有根刺,但终究拖不了太久。四五天的时间,只要他们保守些,就算由着立恒你用上后手,他们也不可能因为些许流言而撤兵吧?”
“是啊,时间确实不怎么宽裕。”对于齐新翰的疑问,正在看着答卷的宁毅也是点了点头,“他们不会跟我们玩什么小手段小心眼,实力悬殊的情况下这才是正途。但我们原本就是过来耍阴谋的,办法只有这一个,要么成功要么失败,也是很简单的事情。他们几天之内要攻破祝家庄,我们在这之前要让他们的信任链条断掉,单纯的角力,不管谁看起来,我们这边都不怎么占便宜,我也只能尽力去做,唯一的优势是,至少一开始,他们应该还看不到后果……”
“信任……链条?”
“呵,我举个例子吧。”宁毅看完一份答卷,抬头笑了笑,又去看下一份,“某个地方有个衙内,被官府抓了,罪名是他跟同伴轮奸了一个女孩子,二世祖嘛,无恶不作,这种事情没什么奇怪的,大家相信了。”
他顿了顿:“不久之后,传出消息,二世祖说,不是轮奸,他当时睡着了根本什么也没做,然后又说,其实是通奸。你想想嘛,人家有钱有势长得又不难看,何必跑去玩什么强奸……再接下来,他说,其实他什么也没干,不过是被衙门的人诬陷的,之前是屈打成招,再接下来,又说因为有人故意要弄他,摆了他一道……有趣的是,每一种说法说出来,都有人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