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觉到池予是真的要放弃他，不再喜欢他，要离开他。

他本能选择去挽留，想要抓紧池予，让池予像从前那样抱抱他，看看他。

姜末不管不顾扑上去抱住池予的胳膊，额头抵着池予的手臂，啜泣声在狭小的屋内响起，先是小声的哭，池予没有理会他，哭声转而放大，变得无法抑制。

在这种时刻，姜末还记得，弟弟是不会说话的，他没有说话，眼泪更加汹涌。

直到导演满意地喊了停，姜末的眼泪也没办法止住。

“好了，末末，别哭了。”戏结束，池予立刻变回了原来的池予，眼里满是疼惜，抱着姜末，替姜末擦去脸上的眼泪。

姜末不想哭得那么狼狈，可眼泪怎么都止不住。

“你、你好凶！”姜末仰着头，眼泪大颗大颗砸向池予的指尖，诉说着自己的委屈。

池予又是心疼又是好笑，突然觉得让姜末过来跟他搭戏是非常明智的选择。

这时候的姜末太乖太招人疼了，因为委屈会紧紧地抱着他。

他也太幸福了吧。

同时，他也有些心疼，姜末能那么快进入角色是好事，可看到姜末哭得那么伤心，他反而受不了了。

只拍这一次，他以后不会再让姜末演这种悲剧角色了。

不管是戏里戏外，姜末都应该是大笑着的。

“我永远不会对你凶的。”池予将姜末搂紧，也不在乎周围是不是有人在看着他们，旁若无人地在姜末脸上亲了一口，用自己以往的方式，耐心地哄着姜末。

姜末情绪收的很快，知道现在是在外面，他也不好意思在外人面前跟池予闹。

收住眼泪后，他依旧埋在池予怀里，给自己缓冲的时间。

他现在眼睛红红的，没脸面对在场的工作人员。

太丢脸了。

……

接下来几场戏，姜末拍得异常顺利。

开拍前，副导演和几个工作人员都以为今天的戏要磨很久，没想到姜末还挺有灵性的，虽然NG了两次，但拍出来的内容让所有人都很满意。

继父去世，母亲跑了，支撑家里的只有哥哥了，弟弟虽然已经十五岁了，但从小就是个药罐子，家里的药吃光了后，弟弟的病情开始加重。

哥哥虽然面上嘴上百般嫌弃弟弟，但他从没想过跟母亲一样离开这个家。

他本来不用管弟弟的，他们根本没有血缘关系，两人都不在一个户口上，他走了，也没人来指责他的不对。

可他还是留下了。

因为，在他五年前来这个家的时候，只有弟弟是真心欢迎他的。

五年的相处时间里，他从没对弟弟有过好态度，可弟弟像是从来不知道他对他的厌恶，不管他摆出多差的脸色，见到他，总会第一时间窜到他的身边。

他不嫉妒弟弟拥有父母的疼爱，却不想对弟弟摆出好脸色。

为了弟弟的医药费，哥哥做了很多坏事。

坏事做多了终究会遭受惩罚，哥哥外出任务的某一天，保姆下楼做饭的功夫，哥哥的仇人闯进了家里，他们绑住了保姆，找到了在楼上房间躺着的弟弟。

弟弟突然病情发作，急需吃药，仇人一边拿着手机录像，一边将药捏在手里逗弄着弟弟，将弟弟临死前的惨状拍了下来，发给了哥哥。

这场死亡戏姜末只NG了一次，他能理解弟弟病情发作时需要承受怎么样的痛苦。

因为上辈子，他也经历过手伤，有时候疼得整晚睡不着，没有人陪护，都是他一个人撑下来的。

可惜，他最后还是积劳成疾，一个人死在了出租屋里。

姜末是本色出演，导演和池予担心姜末会连续NG，特地在开拍前给姜末讲了戏。

没想到，这场最难的戏，姜末毫无压力的一遍过了。

这场戏拍完后，池予的眼睛都看红了，在那瞬间，他觉得姜末是有演戏天赋的，连他都被姜末的表演感染了。

池予也将自己的想法如实的告诉给了姜末。

姜末笑笑，没有将曾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告诉给池予。

现在已经很好了，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

他不想执着于过去，也不想让池予为他难过，现在的他很幸福。

导演比池予还要满意姜末的表现，对姜末大夸特夸，还有些惋惜姜末退圈的早，不然，在池予的指导下，姜末迟早会是下一个影帝。

姜末倒是无所谓，被夸了之后全身都不对劲，臊的。

他没办法告诉导演，他只能演弟弟这个角色，如果演其他人，那就不是在演姜末了。

副导演也过来夸了姜末两句，他为自己先前的想法感到羞愧。

看人果然不能看表面，池影帝的眼光真的是没的说了。

姜末杀青后坐在池予的椅子里休息，今天的戏需要姜末一直哭，姜末的眼睛和鼻子都哭得红通通的，招人怜爱的不行。

池予接替了大壮的活，帮姜末倒水盖毛毯，百玩不腻地戳着姜末通红的鼻子。

姜末一开始还乖乖地任由池予‘欺负’，到最后也有些恼了，抓着池予的手咬了一口，得到池予爽朗的笑声和更加放肆的逗弄。

在场的工作人员含泪吃了好几吨狗粮，并决定加快进度，尽快送走这对拉仇恨的狗情侣。

在此之前，池予个人的戏份就已经拍的差不多了，因为没找到弟弟的演员，所以才拖到现在。

姜末杀青后，池予也会在今天杀青。

池予最后一场戏。

哥哥任务结束，打开关机的手机，邮箱里收到了不少信息，有弟弟的，还有陌生人的。

他翻看了弟弟的来信，都是在问他什么时候回家，他想他了之类的重复短信。

男人眉眼都被温暖的笑意占据，下一秒，笑容便凝固在了他的脸上。

手机里正在播放一段视频，熟悉的少年在地上喘息，他赤红着双眼，右手无力地向前一伸，想要抓住点什么，可他什么都没抓住，少年嘴唇开合，从喉咙里发出艰难的声音，最终软弱无力地倒在了地上，双眼无神地盯着上空，画面定格在少年死亡的那一刻。

男人不停吞咽喉咙，面容扭曲地重新播放了这一段视频，他加大手机音量，第二遍，第三遍……

终于听到了少年临死前说的话。

少年在说——哥哥。

那是他第一次开口说话。

哥哥腰背佝偻，面容因为痛苦而做出狰狞的表情，周围还有无数手下，他不得不控制自己的情绪。

他一脸平静地回了家，在空无一人的卧室里静静坐了一夜，然后，用前所未有的冷静与仇人同归于尽。

在弟弟曾躺过的大床上，他用最后的力气从胸口口袋里拿出一张照片。

少年明媚的笑容倒映在他的眼睛里，他终于敢释放自己的情绪，冲少年露出一个温柔的笑。

他不嫉妒弟弟拥有父母的疼爱，却不想对弟弟摆出好脸色。

因为，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不该对自己笑得那么无所畏惧的。

近距离看到池予拍戏时的样子，还有幸跟池予一起演戏，姜末紧张的快要不能呼吸，同时又被池予深深吸引。

他仰慕的那个人，真是太优秀了。

他好像，又一次喜欢上了池予。

两人都杀青了，离开片场后，姜末眼睛依旧是红的，在池予拍杀青戏的时候，他又偷偷哭了好久。

“小笨蛋，别哭了。”池予突然觉得姜末不演戏是很正确的选择，姜末情绪进入的快，出来的慢，这对姜末来说，太折磨了。

大壮提着两人的东西率先回了酒店。

为了让姜末放松，池予带姜末去了剧组附近的甜品店，想用甜品转移姜末的注意力。

各种颜色各种口味的蛋糕送上来，姜末吸吸鼻子，总算止住了眼泪。

池予被姜末逗笑，一碰到自己喜欢吃的，就忘记了其他，姜末真的是，太招他喜欢了。

“吃一口。”池予拿起叉子，挑起一块草莓蛋糕送到姜末嘴边，姜末乖乖张嘴。

他的脸红扑扑的，咽下蛋糕，脑袋蹭了蹭池予的肩膀，小声道：“谢谢哥哥。”

池予：“……”真是要死，那么甜是想杀死他吗？

姜末还没从弟弟的角色里出来，比平时主动了数倍，黏性更高，池予高兴地嘴角没压下来，只能遗憾现在不在酒店房间里。他得趁姜末还没从角色抽离出来前，尽快带姜末回去，现在的姜末比平时还要听话，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这个，”姜末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盒子，他松开抱着池予胳膊的手，退开了点距离，“我、我很早之前就买了，但是一直不好意思拿出来，现在，我想给你！”

世界赛结束第一次直播那天，姜末出门去买了一对戒指，他想送给池予，又因为害羞，一直留到了现在。

今天这场戏大概是契机，他有了送出去的勇气。

剧里，哥哥弟弟虽然分开了，但剧外，他跟池予会永远在一起的。

看到盒子里的戒指，池予有一瞬的怔忡，随后是满心的欢喜。

“你……”

池予还没问这个戒指代表的含义，就见姜末抬起眼，脸红着，小心翼翼问他：“是求婚，你愿意吗？”

“当然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