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一杰没出声。

“那怎么没泼你身上？”付坤脸色很难看。

“不是我要带着她！”付坤啧了一声，“我上哪儿她都跟着，她跟孙玮一个班，我去哪儿她跟着孙玮就行了。”

“不至于生气，”付一杰拍开他的笔，揉了揉眼睛，“就不明白为什么你上哪儿都带着她。”

付一杰本来也觉得没什么,在付坤身边晃着的女生挺多，但许佳美没事就拉着付坤玩，这让他有些生气,付坤复习本来就吊而郎当的。

“我不叫一杰。”付一杰说。

“走吧，回家了。”付坤把书包往车后座上一扔，跨上车就准备走。

“没啊，”陈莉笑了，“我有自知之明，我都暗恋。”

付一杰没理她，只是又叫了一声，付坤。

“你烦死了，我有时候觉得你跟长我身上似的。”付坤扯过他的手，用笔在他手背上画着。

“许大小姐估计生你气呢，现在看我也没个好脸，”孙玮蹲在路边感慨着，“你说之前每天都冲我笑得跟花似的。”

“不玩了？”孙玮边喊边跳起来，拍了一下苟盛，“走走走走。”

“我能干什么啊！”许佳美甩开他的手，“我给他喝水呢！哪有他那么接瓶子的……”

“我跟她也没什么……”

“操，差点死！”付坤喊。

他转过头，看到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了他身后的路边。

他几乎不用问也不用猜测，就已经知道这女人是谁了。

“别怕，一杰，你是一杰吧？你一定是一杰，”女人很激动，快步地向他走过来，伸出了双手，像是想抱住他，“我是……”

许佳美对付一杰也同样没什么好脸，付坤现在不逃学，她能拉着付坤出来玩的时间就只有放学之后，可付一杰跑来找他哥不是一回两回，稍晚一点儿就会来叫付坤回家。

“是什么是，”许佳美白了孙玮一眼，又按了按付坤的肩，“你弟也真是的，复习这么累还不让放松一下了……”

许佳美轻轻哼了一声，伸手往付坤裤兜摸了过去：“有钱么，我买水。”

过了没两分钟，她捏着瓶冰红茶慢悠悠地走了回来，苟盛看了她一眼：“也不说帮我们买瓶水。”

“你说她一个女的，我也不好直接说你别跟着我。”

“嗯，但是又舍不得甩掉你。”

家里人都不明白他死也不肯学车是为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除去可以让付坤带他之外，迈大步走路能长个儿。

“就你懂，”孙玮有点没面子，“有人追你么？”

“通关再走呗，这马上就通关了。”许佳美小声说，她就知道付一杰一来，付坤立马就得走人，忍不住回头斜了付一杰一眼。

“哦。”付一杰放下笔看他。

这年头有轿车的人很少，老爸买了辆摩托车都高兴了挺长时间，带着他和付坤没事儿就到街上开一圈儿过瘾。

这个女人穿得很讲究，有一张漂亮而精致的脸。

他在福利院几年没有安全感的生活同样是她给予的，饥饿，孤单，用尽一切努力想要被某个家庭接受，却又一次次失望，这些全都是刻在他心裏永远也抹不掉的痛苦回忆。

“嗯，这关马上过，”付坤回头接着玩，“等我两分钟。”

“你认错人了。”付一杰说完转身就走，走了两步拔腿就跑。

他再次转过身，一个女人站在驾驶室旁边，手扶着车门，正盯着他看，脸上的表情似乎有些激动，嘴唇一直轻轻地在抖动。

“烦么？”付一杰小声问。

“一截儿，你没生气吧？”付坤跟进了小屋，趴桌上看他。

“这就走，”付坤被他这一看，迅速地推开了许佳美，他跟许佳美没什么了不起的关系，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愿意让付一杰看到这种场面，“你没回家？”

“喊什么？”付坤回过头，看到付一杰脸上茫然的表情和被冰红茶打湿了一大片的衣服时，他猛地一下从凳子上跳了起来，“许佳美你干嘛呢！”

他的妈妈叫肖淑琴，是一个能在温柔和泼妇中自由转换的女人。

付坤没听见付一杰叫他，许佳美也不出声，挑衅似地瞅着他，继续靠在付坤身上。

“没看，这是从陈莉摘抄的肉麻情话的那小本儿上看来的，怎么样，是不是特深情，特让人落泪。”付坤乐了，衝着顶上的吊扇嘿嘿笑着。

声儿还不小，付一杰听得老觉得这人像是抄题要抄死了，想拿块抹布把她嘴给塞上，让她死利索点儿。

“你是……一杰？”看到付一杰回过了头，她又问了一遍，声音颤得很厉害。

“玩屁！”付坤头也没回地说了一句。

“你弟的话是圣旨啊，他让你回就回。”许佳美的脸色明显阴了下去。

“谁知道你。”付一杰咬咬笔头，又埋头写了。

“孙玮你太不了解女孩儿了，”陈莉在旁边靠着树，嚼着泡泡糖，“你得拿着点劲儿，老上赶着倒贴没用。”

一杰，我是……

付坤没说话，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开口：“一截儿啊，你越长越漂亮了。”

用……下……面……给……出……的……词……填……空……

“玩呢？”付一杰笑着问，看了看还趴在他身上的许佳美。

许佳美没再继续说话，咬着嘴唇半天都没动，付坤这种表情她很熟悉，再下去就要发火了。

“那你别搓我裤衩。”

不过想到蒋松，他又有些郁闷，以前这段路都是跟蒋松一块儿边聊边走的，现在一个人走路，冷不丁会觉得有点儿寂寞。

“关键是我不累。”付坤脸上的表情有点儿冷了下去。

“有人找你，”许佳美笑着，回过头看了看付一杰，“你不看看么？”

今天他跑掉了，明天她会不会还来？

付一杰有点儿无奈了，正要过去拍他一下的时候，许佳美低下头，在付坤肩上戳了一下：“坤子，有人找你。”

付一杰没有说话，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他咬咬嘴唇，这个女人是怎么找到他的？知道他在三小？那知道不知道他家在哪里？

许佳美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老出现在付坤身边的,付一杰记不清了。

“不认识……不认识也正常，”那女人顿了顿，收回了手，但脚步没有停地走到了他面前，“一杰，我是……”

“你也真够贱的。”付坤乐了，他现在也不去游戏厅了，总让抄了一天题的付一杰跑去找他，他心裏不舒服。

“哦。”

“暗恋谁？”孙玮来了兴趣。

“为什么？”付一杰看了看手背，付坤在上面画了两个贴在一块儿的大脑袋。

“啊！”许佳美惊叫了一声。

“谁，”付坤有些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抽空回头瞅了一眼，顿时愣了，“一截儿？”

他的妈妈，亲妈。

“哎哎哎！”付坤乐了，“付一截儿你什么时候学坏了。”

“哎哟！”孙玮喊了一声，但愣了愣又说，“都当面说出来了还算暗恋么？”

付一杰拉了拉他胳膊：“大概是没拿稳，瓶子上有水。”

付一杰喘得很厉害，靠着墙根儿喘了很长时间都没有缓过来。

“真没，你不写作业啊，一会又半夜了都写不完。”付一杰在本子上唰唰地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