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 想你的张青凯(1 / 2)

竹木狼马 巫哲 2542 字 4个月前

立秋有大半个月了,但到今天才感觉到了秋意。

张青凯叼着烟站在窗前。

下雨了。

他推开窗户,向外喷了一口烟,白色的烟雾在细细的雨滴中慢慢消散,没留下一点痕迹。

秋雨一下,天就凉了。

张青凯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凉意一点点渗到身体里。

“你有没有发现,春雨和秋雨是不一样的,”夏飞站在雨里,仰着脸迎着雨滴,“春雨是暧的,秋雨是冷的。”

“都挺冷的。”张青凯缩着脖子。

夏飞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但有时候却会突然变得很敏感。

对于下雨,他尤其敏感。

秋雨很寂寞,他经常这么说,雨点打在旧的青瓦顶上时发出清脆而细碎的声音,夏飞会说,听,像在哭,一直哭到心裏去啦。

这么矫情而忧郁的话,张青凯听着却并不觉得别扭,因为这是夏飞说的,夏飞永远都在笑,一点也不忧郁,说出这样的话时,他也还是在笑。

然后他会捂着胸口皱着眉说:“我的心在哭泣,快去给我买点吃的让它笑。”

张青凯靠在窗边,嘴角勾出一个笑,拿过桌上的烟缸,把烟掐灭了。

桌上放着一张照片,照片保存得很好,上面是穿着校服的夏飞和张青凯。

张青凯趴到桌上,手指在夏飞的笑脸轻轻摸了一下。

那是初中,校服很傻,蓝色运动服。那时他还没有夏飞高。

他和夏飞的照片不少,春游秋游,都会拍照片,家里给他买的第一个相机,是135的海鸥,他拿到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去找夏飞,拍掉了一卷底片。

但他最喜欢的还是这张。

因为那时他们还什么都不懂,没有忧郁,没有压抑,没有对未来不敢触及的害怕,笑容简单纯粹。

对着照片出神的时候,手机响了,响了几声他才有些懒散地接了电话。

电话是店里员工打来的,简单地汇报了一下店里的情况就挂了。

张青凯开了个书吧,生意不好不坏。

这是夏飞的梦想,开一个书店,每天也不用管卖掉多少,有书看就可以了。

你会来看书么?张青凯看着桌上的照片,书吧外面有个小回廊,下午的时候可以晒到太阳,如果你来了,会在那里坐着吧?

雨一直下着,到下午才慢慢停了。

张青凯到楼下小吃店买了份饺子吃了,走出了小区。

地上湿漉漉的,落叶都被打湿了趴在地上,像一朵朵金色的小花,布满了整条路。

小区后门是条小街,两边都是花店,张青凯每次都从这边出来,拐进第四家小花店。

“张先生来啦,”店里一个小姑娘见到他笑着打了个招呼,“等一下,我给你拿花,已经包好了。”

“嗯。”张青凯点点头,在门口站着,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

夏飞喜欢坐在窗边安静地看人,邻居,路人,能看上一整天。

“你有没有想过,别人的生活?那些人,我们看到的人,路过的人,他们的生活是什么样的?”夏飞曾经很认真地对他说,“我们每天都会看到好多人,但从没想过他们是什么样的人,过着什么样的生活,有没有人和我们一样?就像别人也不知道我们是怎么活着一样……”

张青凯以前只觉得夏飞爱瞎想,闷在家里看书看多了就会这样。

但现在却常常忍不住会和夏飞有一样的想法。

走过来走过去的那些行人,他们在想什么,他们在做什么,他们是开心,是悲伤,是期待,还是看不到未来……

就像也没有人会知道,站在路边花店门前,每天捧着一束玫瑰的自己,究竟是怎么样的心情。

“张先生,你的花,”小姑娘把玫瑰递给他,笑着说,“祝你们幸福。”

“谢谢。”张青凯接过花,离开花店。

在这个花店买花已经五年,从他搬到这裏的时候开始。

11朵玫瑰,他每天都会买上一束,有时候是早上,有时候是中午,有时候是黄昏,14年了,或早或晚,但每天都没有变过。

祝你们幸福。

小姑娘没有问过他每天买花是为什么,只是每次把花递给他的时候,都会认真地说出这句话。

祝你们幸福。

张青凯就是因为她这句话,一直在这裏买花。

祝你们幸福。

不管原因是什么,他想听到有人这样对他说,希望有人会祝福他们。

祝你们幸福。

是啊,祝我们幸福。

墓园平时很静,特别是在下过雨的秋天,某个没有阳光的下午。

看门的大爷跟张青凯很熟,他在这裏守了七八年,每天都能看到这个眉宇间有些寂寞的男人,手里拿着一束玫瑰。

他去看过那个墓碑,也是个男人,笑容定格在十多年前的夏天。

职业原因让他从来不会去探究那些到这裏来的人,无论这裏面有多少秘密,能像这个男人这样风雨无阻这么多年,都不容易。

“来了。”大爷坐在门衞室裏面,冲张青凯点点头打了个招呼。

“嗯。”张青凯笑着也点点头。

“一会儿出来的时候上我这儿来喝口茶吧,”大爷指了指炉子烧着的水壶,“我弄了点好茶。”

“行。”

墓园里很静,张青凯顺着小路向前走,只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

他放轻呼吸,有时候他心裏会有种无法压抑的期待,期待着在自己孤单的脚步声响起时,能有另一个人的脚步声跟随着他。

夏飞走路很懒散,脚步声里会带着拖着鞋跟的声音,他的鞋最先磨坏的都是鞋跟。

但从来也没有听到过,哪怕是放轻了呼吸,张青凯也再也没有听到过夏飞的脚步声,那种懒洋洋的从他心裏迈过的步子,再也不会出现。

夏飞墓碑前已经被收拾干净了,张青凯走过去,把玫瑰放到小平台上。

“感觉到了没?”他蹲下,坐在了还带着水的地面上,擦了擦碑上的照片,“下雨了,今年第一场秋雨,天凉了。”

“我今天又听了听雨声,”张青凯慢慢整理着包在玫瑰花外面的透明塑料纸,“不像哭。”

沉默了一会儿他又笑了笑:“有时候听着像,今天不像,大概今天我想你想得不算太厉害,想得厉害的时候我听到喷头的水声都像哭。”

张青凯闭上眼睛,想象着夏飞坐在自己面前,或者身边,或者身后,尽管感觉不到一丝温度,他还是执着地闭着眼睛。

“知道么,我这段时间都没梦到过你,”他轻声说,“不知道是太忙了还是累,睡着了就直接到天亮了,也许梦到了也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