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立刻让原本平衡了一点的气氛再度紧张起来,所有贵族们都不由自主的再次向后退去,有那么一两个,已经藉着地利之便,靠近了宴会厅的另外几扇门扉!
“你们!不要无端的轻视生命!哪怕那是你们自己的!”
一个声音骤然响了起来!声音苍老,但是却中气十足,带着相当的穿透力。
那位巴斯克特·菲尔德伯爵原本没有表情的苍白面孔现在已经被涨红了,他现在看上去就像是个威风凛凛的武者。
但就是这样的一个老贵族,看来平常总是高高在上的老人,却就这样平静的走到了那些农民面前,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他竟然单膝弯曲,向着那些自由民们跪了下去!
原本喧嚣杂乱的场地顿时仿佛被按了消音的音响,陷入了一种奇异的宁静之中!所有人面面相窥,都在周围的人眼中看到了自己震惊万分的面孔!
“我在城衞军之中还有着一定的影响力,我会向他们请求,赦免……不,是将你们成为这一次的行为做为正义的检举!”老贵族站起身,用蔑视的眼神瞟过远处已经瘫倒在地的胖贵族:“这个人的所作所为,已经完全失去了一个贵族……不,是作为一个人的资格,这样的人,不配拥有贵族的权利,因此我认为,你们的行动并没有任何足以被判刑的理由!”
“你们可以质疑我的行为……但是我认为,用自己的权利造福,领导和保护自己的人民,这才是一个贵族必须承担的责任!贵族必须和自己需要保护的人民站在一起,即使是面对的是神,也可以与之战斗!”他的视线随即扫过所有在场的人,用不容侵犯的语气开口道。
……
“这才是一位贵族真正的风范!”一片掌声中,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康斯坦丁身后响起,少年回头,便注意到康斯恩斯不知何时站在了旁边,他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位刚刚發表了慷慨激昂讲话的伯爵,眼中闪烁着的全是激动和崇拜的光芒:“说的太好了,这是何等的胸襟!这是……”
“风范?胸襟?狗屁!作秀罢了!”康斯坦丁饶有兴味的望着场中乱成一片的局势。轻轻摇晃着手中的水晶杯……他微微眯着眼睛,视线似乎盯着酒浆在水晶壁上挂出的痕迹,不知是否是酒精的刺|激会让脑袋的运转更加灵活些,他几乎将这个大条事件之中的一些不和谐的细节一一挑选了出来。
“你!你怎么能这么说!你这个……”
显然,这个毫不客气的评价立刻让他的那位弟弟有些炸毛,他恶狠狠地盯着康斯坦丁,双手上甚至捏出了咯咯的轻响!显然,如果不是碍于周围的环境,他就要破口大骂,连带着衝着那可恶的面孔挥上几拳了!
“我什么?在感叹之前,你似乎应该用脑袋好好想想……你不觉得这个大厅之中的防衞也太过差了一点吗?那几个家族骑士,虽然看上去样子都不错,不过,我敢说他们的能力一定是侯爵府里倒数的!而且那个数量,一个侯爵不至于连十个人也养不起吧?”
视线扫过康氏恩斯那张混合着激动,羡慕和毫不掩饰的对自己轻视的表情,康斯坦丁摇摇晃晃的跳下桌子,然后从另外的部分,走回到桌子边上,并给自己再次倒上一杯酒:“你有没有想过,这可能是那个什么保罗看来是平常的人缘太差,他的主子打算丢卒保车了?而这个基恩伯爵……恐怕就是他们选定的继任者……”
“经过了这么一闹,这个家伙的人望和名声恐怕会很快便到达一个相当的高度,以后再有任何贪污的事情,一时半会儿之间也不会联系到他身上。”
“你是说这是有预谋的?这怎么可能?怎么会有人把这种事情委托给一群农民……”显然,这一番言论更加有冲击性,至少白衣小贵族脑子一下子转不过来了,他大张着嘴,愣了半响才想起发问。
“你以为一群农民可以轻而易举的冲进贵族所在的街区,而且还不小心穿过了家族骑士重重的巡逻?凭借他们手中的武器,就能随便穿透铠甲?别想逗我发笑了……虽然我刚才说过,那些家族骑士的武技也不怎么样,但至少用来对付十个八个的农夫还算是可以的……
“那围在外围的,和挟持了几个妇人的,看来都是有些能力的高手,尤其是那个领头的家伙……他至少可以得到一个正式的骑士头衔——不过我想即使是一个真正的骑士,也未必是他的对手。因为他的经验绝对要比骑士丰富!
“康斯坦丁先生,我也想要询问一下,您究竟是为什么做出这样的推断?不怕您笑话,我住的地方周围,经常可以见到下层的那些家伙,他们的打扮,长相,动作,还有手上的厚茧子,那是绝对模仿不来的……其中有些人为了对付土匪或者野兽,也是有可能练上一两手保命的招式……不过大部分并不是战士。”小斯廷斯勋爵这个时候插嘴道,经过刚刚的交谈,眼前这个少年给他的感觉早已带上了些许高深莫测,他的语气不知不觉间已经变得极为客气。
“有个很厉害的鹰鈎鼻子说过,世上的事都是前人做过的,很少能够什么新鲜的东西……而世间的一切就像根链条;我们只需瞧见其中一环,就可知全体的性质……
“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是战斗的好手,除了这些外围的人物之外,裏面的那二十几个确实都是一般的农民……”“你只要仔细观察他们的姿势就能知道,那些畏畏缩缩双手握着武器,横在胸前的,八成都是些普通的农夫,只有真正的战斗者。才会各自拥有独特的姿势,比方说那个拿着草叉,却微微伏低了身体,准备随时突刺的家伙……”
“还有,他们刚刚说过,他们遭了灾,又经历了瘟疫,那么即使不是饿的走不动路,也一定是面黄肌瘦吧,可是你看看那几个随时戒备的家伙,除了脸上那些灰土,还哪有什么地方看起来像是有挨过饿的?”康斯坦丁轻笑道。
斯维斯勋爵的视线在那些闹事的农民身上扫过,显然能够一个贵族头衔的家伙,他还有着一点眼光和脑筋:“即使那个领头的家伙是别有用心,可那些农民说的也都是事实……今年从年头上雨水就少,而且五月的时候,确实是遭了蝗虫灾荒,然后闹起的那场瘟疫也死了不少人……”
“海顿周围的税率,平常的时候全部加起来应该有三分之一左右吧……定下来几年了?”康斯坦丁并不考虑这个提问,而是提出了自己的问题。
“基本的税率已经有二十年之久了,由于法师协会的人会偶尔参与使用一些肥沃土壤和下雨的法术,因此周围的农庄收成向来不错,另外平原的农产品一向以高品质着称,在海顿的市场中销路也是一流的,因此税率定的高些也无可厚非……”
“既然一开始的时候就已经有三分之一并且维持了十几年,那么提高到一半的状态下,这个后果想要体现出来,最少也要到明年的春天……或者灾荒之后当时便会爆发。但是这些家伙却在这个初冬的时候,所有人开始冬储的时候闹事了?”康斯坦丁冷笑道。
少年身边的两个人陷入了沉默。他们盯着康斯坦丁——那少年仍旧是微笑着,看着舞池之中的人们穿梭,脸上的表情……怎么说呢,那是一种仿佛老人一般的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