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悄悄地进入了夜晚的后半,天空在不知不觉之间已经更加阴沉。铁块般的乌云同远处的散山峦连在一起,象铁笼一般把整个天地之间通通囚住。即使是盛燃的火把的光线,也只能照射出周围十几呎的光景,直属于仲冬季节的阴冷的风,带着一缕缕灰白色的轻雾,在树木的沙沙呻|吟之中把已完全枯萎,却还在挣扎着的几片的树叶撕扯下来。旋转着,冲上克林姆宫高高的外围墙,最终化作火把台上迸出几点火花。
克林姆宫已经是一座有着几百年历史的建筑物了,在属于它的那个时代,出于一些防御的必要,德兰帝国的宫殿之中还保留着建成城堡模样的惯例,只不过更要奢华一些。各种建筑更多一点儿而已,而克林姆宫当初称得上奢华三重楼台,在几百年的时间之后,已经在那些后代城堡的高大中彻底的变成了矮子,多次的修葺之后,它虽然仍旧保留着华丽的装饰,可时间带来的沧桑即使是能工巧匠也无法弥补,在这种凄冷的夜中,森冷冰寒的夜风每次吹过城墙,带起火把的晃动摇曳,忽明忽暗的光线和不知何处传来的吱吱呀呀的低吟,都会为这已经垂暮的宫殿平添几分诡秘与凄凉。
一个衞兵在城墙上无聊的跺着步子,寒冷的西风的刮过铁甲,凶狠的拽走上面每一丝的温度,让其中的人体不由自主的哆嗦着,而他只能裹紧身上厚重却并不保暖的麻布军衣,低声而模糊的诅咒着寒夜中所有的一切,几个来回之后,他感觉到似乎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偶然的一瞥之间,视线中似乎是看到了什么原本不属于此地的东西,但当转身仔细的观察时,落入双眼的却只有是空荡荡的城墙路面。
他低低的咒骂了一句,抽出虚挂着的长剑,不知怎么的……那灰白色的石头让他心头掠起强烈的危险感觉……似乎,随时会有什么东西从远处那浓密的黑暗中窜出来!
在眼角的余光中,光影似乎有些异样?士兵骇然回头,猛然看到自己的影子上竟然宽了一半,另一个头颅的影子正从那里缓缓的伸出来,刹那间他的思维几乎凝滞,张大了嘴巴后才明白过来,猛然转头望向另一侧,果然看到一个身影不知何时出现,正与他并肩而立,距离接近到了两人的肩膀几乎要碰在一起的程度!
然而就在他想起应该示警,同时反击的时候,一缕麻木从他的后颈上开始蔓延,几乎在他感觉到的那瞬间抽走了他全身的力量。他垂下头,看着对方手中一抹暗色的锋刃无声的刺进自己的胸,很奇怪的感觉不到任何疼痛,只是所有的血似乎都在倒流而回,然后从四分五裂的心脏中喷出,渗入脏器间隙……连呼叫都没有发出一声,他整个人便倒了下来。
袭击者看来并没有兴趣查看自己的战果,他悄无声息地抽出匕首,再沿着被偷袭者的脖颈划了一刀,那短短的漆黑刀刃在侵润了鲜血之后慢慢渗出一串串细小的泡沫,而从颈侧喷发出的血液也开始逐渐干涸,当那血液都被刀刃吸食之后,袭击者似乎放心般的微微点头,然后拎起已经有些萎缩的尸体,将之塞进了墙角的阴影之中。
然后他抬起手,将一小片黑色的东西放置在脚下,于是一股彩色的烟岚从那里喷发出来,只是一瞬的功夫,一个呆立的士兵便被烟雾塑造成型了,他的打扮甚至容貌都与刚刚的死者一般无二,只是目光有些呆滞的看着城墙下面那暗淡的黑夜。
然后,袭击者转过身,将自己融进了城墙垛口下那一小片的阴影之中,而当他再次出现时,已经是在颇远之外的一丛灌木下了。
他的动作显得有些僵硬,但无疑是极为迅捷的,而且所有的行动方式都和人类有着微妙的不同,当他四肢并用的在黑暗中穿行,即使是视力最好的人,也只能偶尔注意到一片浅薄的黑影穿梭在灌木与墙壁的缝隙之间,而当他从一个阴影窜到另外一个之后,便完全隐去了行迹。
然后,第二个目标出现了,宫殿的灯火已经近在咫尺,但最为靠近阴影的一扇窗子下却站着一个士兵。
黑影收缩起自己的身体,脊背呈现出一条诡异的大弧线,用极为细微的动作向前挪动,这样他即使在遍布枯叶和干脆的灌木缠枝的阴影中也能毫无声息的移动……直到下一刻,嗤的一声轻响,他已经化作了一道突进的黑红光泽!
流动的光影在空中画出了一片不规则的细线,然后当这一切消失时,原本凝立的士兵已经变成了五六段……头颈,躯干和手臂在内部的压力中缓缓分开,而刚刚落到地面,原本喷涌的血液已经开始被聚拢,吸收进那柄刀刃之中。
袭击者毫不犹豫的再次抽出一片符文……可惜这一次似乎并不顺利,这个动作刚刚结束……一侧的树丛中一个压抑的声音便响了起来,“口令!”黑影的动作微微一动,发出了一个含混的声音,于是黑暗中的人反射式的愣了愣,试图听清对方说的究竟是什么。
于是这个习惯的做法要了他的命——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对方那不过是个敷衍的手段,尖锐的刺痛便已经从脖颈传来,他双手捂住撕裂的伤口,双眼圆睁,却无法阻止狂涌的鲜血,以及生命的流逝!
不过当他一头滚倒在地,手中的武器还是在身边的某些东西上撞出了一声清脆的金属声,静夜之中,这些微的响动仍远远地传了开去……而那侵入者的人影虽然立刻将自己隐藏在了一片黑暗中,但尖锐的钟声旋即便开始敲响!
当当的钟声在十声之后便告终止,除了几声简短的暗号之外并没有引来太多的喧哗,整个克林姆宫仍旧处在一片令人心悸的静谧之中……但如果用另一种观察方式看待这裏,就会发现密密麻麻的监视被同时开启了,火把的光芒下,晃动的阴影中,无数警惕的视线组成了一张夜幕下地大网。以城堡为中心延伸出去,任何一点儿冒失的搅动都像是在平整如镜的湖面上投下了一颗石子,激起无尽的涟漪。
袭击者将自己小心的蜷缩起来,在草丛中蛇一般的慢慢向外蠕动,他的眼眶中闪烁着点点的红光,每一个动作都极尽精准和谨慎,身体就像是充满了关节,时不时的弯曲成为诡异的形状,适应着周围的阴影……但即使如此,在不过几个呼吸之后,避无可避的危险已经让他翻身跃起,在空中两个翻滚,落向墙角一片密集的灌木。
行将落地的瞬间,他的身体微微弯曲,忽然向前伸了伸,手中的短刀刺入前面的墙壁,于是身体就此凝止在空中!
而下一瞬,大片的冰雪便在他原本准备落下的地方崩裂,刺耳的噼啪声中那一片地面裂开了几条浅显的沟壑,而灌木则直接变成了一片散碎的雪粉!
“很不错……现在的老鼠们之中似乎也能够出现几个特别厉害的了……”“不算是那些最稀有的老鼠,不过应该也很有趣,如果不是有捕鼠器,骗过那些愚蠢的猫儿,从厨房里偷点蛋糕似乎应该没有问题……”一个沉重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然后一个轻佻一些的不紧不慢的接口。
主宫方向的灯光火光闪烁了一下,一个人影出现在几十尺外的地方……事实上,应该算是两个,只不过其中一个较为纤细的人,被他难以置信的高大同伴遮掩住了——那个身体几乎超过了八尺的高度,而宽度甚至达到了高度的一半!向前探出的头和发达坟起的颈肩肌肉,让他的头从正面看上去几乎缩进了身体裏面,与肩膀齐平。几乎和下肢一样粗细,而长度则几乎垂落地面的粗壮的上肢中拎着一对厚重的可怕的圆斧。
在他那个相对小的脑袋上,面孔的部分正闪烁着四点碧绿的光泽……那竟然是并排生着的四只眼睛,散发着光芒的铃铛般大小的瞳仁,在夜色下异常的醒目。让他看上去完全不像是人类,而更多像是某种荒野中活动的怪物!而更加令人恐惧的是,从黑暗中走来,他那还挂着几片厚重甲片看上去异常沉重的身躯,竟然没有让脚下带出任何的声音。